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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1月28日

福爾摩斯同人文2:《走上絞刑台案》6

這是一篇發燒文~
因為齋主在Part6打到快結束時發高燒+腹瀉+嘔吐,
目前病還沒好,
但還是撐著把文打完,貼上來給各位看,
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接著來講一件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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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上絞刑台案》各篇試閱連結請按此~)

Part5裡,福爾摩斯於飯店密會雷斯垂德,不但了解警探多年來特別關照華生的原因,更震驚地發現華生確曾慘遭葛萊森和瓊斯私刑審訊!眼看審判逼近,華生已被押往法庭,福爾摩斯能想出解救他的辦法嗎?


Part6關鍵詞句如下
說什麼我也不會把他牽連進來!」、別再說了我已經認罪了你這樣做,會讓關心你的人傷心的」這一聲簡直是晴天霹靂、「你終究還是來了,福爾摩斯」

一起來看Part6吧!

PS. Part6中雷斯垂德發言時,仍以第三人稱敘述,但有時會切入他的內心;而華生仍是第一人稱主述,兩者不時交替,所以有時會同時切入兩人內心。) 
P.S. 阿格薩Agatha)為原作角色,乃米爾沃頓女僕,H為了潛入米家,喬裝打扮追求她(這點W非常不認同);原作未提及阿格薩年齡,但從她不只一名追求者看來,應已成年,特此告知讀者。


~~~~~~~~~~~~~~

  「匡啷……鏗啷……」

  在一片肅靜中,葛萊森押著我不急不徐地穿過法庭中央的走道,麥克弗遜和瓦爾特斯則跟在我身後。我盡力不去聽沉重的腳鍊拖行聲,不去想銬在身前的手多麼冰冷、麻木,不去感受警探五指幾乎掐入我左肩的劇痛,卻無法忽略當我經過時,以目光無聲議論著我的一排排觀眾:麥克唐納對我微笑,比了個敬禮的手勢,為我暗中打氣;其他我認得的警探朝我點了一下頭;布雷茲特里特留在警場值班,無法前來;但我並未看見雷斯垂德,也沒看到我摯友。

  我深吸口氣,將緊張恐懼全排出腦際,在葛萊森伸手推我背後前,踏上被告席,昂起了頭,目光掃過法官和陪審團。

  陪審員們的面孔對我極其陌生,然而法官我卻是認得的:卡達辛恩‧巴克沃特勳爵,在「貴族單身漢」案中介紹羅伯特‧聖西蒙勳爵來找我們尋訪失蹤的新娘哈蒂‧多蘭小姐。但由於聖西蒙勳爵最後沒能在福爾摩斯安排下,有風度地與決意和舊情人復合的她和解,遭到遷怒的巴克沃特會不會因此對我們有不好的印象,仍是未知數。更別說巴克沃特又是霍爾得芮斯公爵好友,及其幼子薩爾特爾勳爵的教父,公爵本人亦大力支持瓊斯陷害我們的陰謀……想到這裡,我心情終於平靜下來。

  雷斯垂德不來也好。這件案子既已無希望,我對生命也沒有任何留戀,只願別拖累任何人因我入獄,因我而死,包括雷斯垂德,包括他……

  「本人卡達辛恩‧巴克沃特,上議院國務大臣暨大倫敦郡首席大法官,奉女皇陛下敕令,於19001229日開庭,審理本月24日午夜韓姆斯德區,阿爾倍多塔的查爾斯‧奧格斯特斯‧米爾沃頓槍殺案。主持調查人員:彼得‧埃瑟爾尼‧瓊斯警探和特白厄斯‧葛萊森警探。被告:約翰‧H‧華生醫生。罪名:侵入民宅、損毀他人物品、一級謀殺。現在時間:兩點三十分整。審判開始!」老法官莊嚴宣告道。 

  米爾沃頓的管家、僕役和秘書輪流從陪審席下方的證人席起立發言,表示他們確於案發當晚聽見書房傳來數發槍響,稍後又發現兩道人影迅速跑過花園,翻牆逃離現場。最後,葛萊森接過鮑里斯呈上來的兩個小紙包,打開,將裡頭的兩件物品高舉,緩緩旋轉一圈,讓法庭內所有人都能看見。

  「這是醫生的埃利二號左輪手槍。我右手這顆則是從死者心臟取出的彈頭。」警探將我手槍中的一顆子彈取出,面向陪審團,卻掩不住眼中閃動的興味,正如在貝克街初驗它時的神色一樣。「各位先生,你們可以把這兩顆子彈傳下去看。它們都是點三八小口徑子彈。儘管第一顆底部已嚴重毀損,沾滿血跡,經我們警方比對還原,證明雙方的來復線印痕完全相同,在試發測試下也產生極為類似的金屬磨損。由此可知,這兩顆子彈均來自同一把手槍──就是這把。」

  「葛萊森警探,你是否有意向陪審團暗示,開槍射殺死者的就是華生醫生?」巴克沃特略抬一下單眼鏡片,鏡片後射出銳利的目光。

  「庭上,我的推斷是,殺害死者的人必定使用這把槍,若非醫生,就是和他一起逃走的那名同謀!」葛萊森霍地轉身,緊盯著我,一字一字冷冷道。

  「被告華生醫生,針對葛萊森警探的指控,你有何解釋?」

  我看也不看葛萊森,直接迎上法官沉著的詢問眼神,雙手緊緊交握,握到傷口發痛,堅決的道:「米爾沃頓是我殺的。我沒有任何同謀。」

  身後響起整個法庭倒抽一口氣的聲音。麥克唐納和瑞佛‧崔斯特同時驚叫道:「華生醫生!」尤金妮亞‧郎德爾低微抽泣。史特戴爾博士更是大喊道:「不可能!這不可能!」在這瞬間,我為所有關心我的人感到難過和歉疚,但我並不後悔。

  「肅靜!」巴克沃特喝道,法庭內立即安靜下來,就像風暴過後的海面。接著法官的銳利眼神迎上了我的,花白的眉深蹙成「一」字形,沉聲道:「華生醫生,你必須清楚,你在審判中所說的每一句話,都相當於呈堂證供。」

  「我很清楚。我說過的話絕不收回。」我深深吐出口氣,以最沉穩、最平靜的口吻道:「米爾沃頓死有餘辜,全倫敦不知有多少婦女的名聲毀在他手上;能以我一命抵他一命,讓更多人免於受害,很值得。請下令判決吧!」

  「庭上!」瓊斯驀地大吼道,從原告席上走了出來,卻沒面對法官,而是瞪著我,眼中射出嘲諷、憤恨和輕蔑交集的神色。「醫生不僅在逃離案發現場時,被人望見和同謀一起離開,還在潛入死者住宅前,就被注意到有同謀隨他入內。不信請傳七號證人費思‧梅耶先生!」那名花匠學徒立刻起身,證實了警探的話。

  「被告華生醫生,針對瓊斯警探的陳述和人證,你作何解釋?你可還堅持當晚的謀殺是你一人所為?」巴克沃特眉頭蹙得更深,左手輕撫法槌,顯然已意識到這個案子大不尋常。

  說什麼我也不會把他牽連進來!「我說過了,庭上,我沒有同謀。」

  「你沒有同謀,那現場窗簾後的泥巴鞋印是怎麼來的?庭上,這是鞋印的拓印複本,樣式和我們從醫生住所取來的網球鞋鞋底完全相同。」葛萊森冷笑道,一揮手,鮑里森便將證物呈往陪審席,陪審團立刻以放大鏡輪流觀看它們。「據我們警方搜證,鞋印從花房外延伸進過道、客廳的門到書房,停留在窗簾後方,再從通向陽台的門離開,『並未』出現在死者遺體前──亦即凶手開槍時所站的位置。難道你會分身嗎,醫生?一個你躲在窗簾後,另一個你則同時犯下謀殺罪?」

  我愣住了,下巴繃得死緊,但嘴脣已開始顫抖……忽然,一把沉著、嚴肅而深富感情的熟悉聲音傳來:

  「庭上,我可以證明華生醫生無論有無同謀,都絕不是殺害米爾沃頓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雷斯垂德!」我吃驚得轉身大叫道,仍來得及瞥見瓊斯的蟾蜍眼瞇了起來,葛萊森則似被當胸一擊般後退半步,麥克弗遜和瓦爾特斯發出一聲小小的激動歡呼,麥克唐納振奮地往空中揮拳一擊,其餘警探無不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全法庭的人都望著陰影裡的那個人,望著他緩緩解開深灰斗篷,任它落下,徐徐走上前,讓雷斯垂德暗黃而沉穩的決斷臉容展露在蒼白的法庭燈光下。「你……你來做什麼?」 

  做我該做的,華生。雷斯垂德在心裡默念道,對我點了一下頭,旋昂首面對法官,看也不看瓊斯和葛萊森,一字字道:「庭上,我乃G‧雷斯垂德警探,願於此案為華生醫生作證辯護!」

  瓊斯重重怒哼一聲,道:「雷斯垂德,你既非律師,又未主持調查,憑什麼插手這件案子?」

  「不錯。」雷斯垂德冷冷道。儘管我看不見這名忠誠好友的眼神,卻感覺得到他每一條緊繃臉肌透出的堅不動搖。「但我確『曾』主持調查此案,在你和葛萊森插手之前。」

  「庭上!」葛萊森一把攔住拳頭已握起的瓊斯,大聲道:「雷斯垂德警探和醫生有多年私交,勢必無法保持中立,懇請否決其辯護及作證權利!」

  「葛萊森,」雷斯垂德慢慢轉向長久以來的競爭對手,挑起一邊眉毛,淡淡道:「若說只要和福爾摩斯先生及華生醫生協同辦案,便算與醫生有私交,警場裡誰沒跟他有交情?就連你,葛萊森,今天能升到這等地位,也全是靠他倆的功勞!連你都可以作證,我為什麼不能?」

  「台下肅靜!」巴克沃特再度喝道,不悅地掃了瓊斯一眼,隨即一臉莊肅的凝望著雷斯垂德,緩緩道:「我現在准許你,雷斯垂德警探,以證人身分為被告作證。你有何證詞要呈述?」

  「雷斯垂德!你──」我失聲叫到一半,望見好友朝我射來的沉決眼神,一時勸阻的話全哽在了喉頭。

  「請讓我執行我的職責,華生醫生。」

  「可是我已經──」

  「沒錯,你是認罪了;但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理由。何況……」警探熟悉的黑眸閃過一道旁人難以察覺的光暈,深吸一口氣,平和卻堅決的道:「你這樣做,會讓關心你的人傷心的。」

  我呆了一下,明白這句「關心你的人」指的正是福爾摩斯,腦際立時幻化出在我的喪禮上,我摯友可能的激烈失控行為……又或許他根本不會容許自己活到那時候?我不禁打了個冷顫,定神望著雷斯垂德,又想起赫德森太太,想起布雷茲特里特、貝尼斯、麥克唐納、克拉基、麥克弗遜、崔斯特、瓦爾特斯、霍普金、邁克羅夫特、貝克街遊擊隊,以及許多我認識與否,記得或淡忘的名字……終於長長嘆了口氣,垂下頭,注視著腕上的手銬,低聲道:「那你就……去做吧!」

  雷斯垂德鬆了口氣──至少華生不反對我替他打官司。若是這樣,事情就還有救,還有希望!精神大振下挺起胸膛,轉身面對臉色發青的葛萊森,緩緩道:「讓我們回到原點吧!剛才你和瓊斯分別提到華生醫生謀殺米爾沃頓,以及他有同謀這兩項推論;但事實上,它們的重要性並不相當:假如華生醫生被證實未曾殺人,他有無同謀也就無關緊要了,是吧?」

  葛萊森輕哼一聲,道:「你有證據?」

  「證據就是他那把埃利二號左輪手槍!陪審員先生,請將那兩顆子彈傳回來,謝謝。葛萊森,把槍給我──給我。」雷斯垂德一手高舉著槍,一手持著子彈,以便全法庭的人看見。「當初你從華生醫生手上沒收這把槍時,裡面是不是只有兩發子彈?」

  「是又怎樣?」

  「米爾沃頓死時,身中五發子彈,剛好是這款左輪所能容納的子彈上限。這把槍我驗過,最後一次發射少說也在十天前,之後槍上只有三個人的指紋: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那天是他在貝克街將槍交給你的──以及你跟我;沒有華生醫生的指紋。也就是說,」雷斯垂德目光直刺進葛萊森眼裡,沉聲道:「在這段時間內,他根本沒有將子彈重新裝進去,而那兩發子彈本就在彈匣裡!這把槍絕非殺米爾沃頓的凶槍,人也不是他殺的!」

  「但這兩顆子彈都是點三八口徑,來復線印痕也一模一樣!」

  「那只代表它們都由同一款手槍擊發,無法證明它們來自同一把槍。」雷斯垂德拔出自己的手槍,高高舉起,冷笑道:「我這把也是埃利二號,難道我是凶手?」

  崔斯特不禁噗哧低笑,笑聲在沉肅的法庭內無比清亮。葛萊森貴婦似的白皙臉龐立時一紅,跟蕃茄不相上下,衝口道:「那是你不會驗!我在同等距離試射過,彈頭的磨損痕跡是一樣的!」

  「你有按照法定程序申請試射嗎?還是只有你和瓊斯私下試射?或者更可能的是,」雷斯垂德話語中的憤怒已毫不掩飾:「你們把凶槍擊發的彈頭代替他那兩顆子彈的其中一顆,企圖以掉包計蒙騙庭上及陪審團?不然你為什麼不把其餘四顆凶槍擊發的子彈一起帶來展示?」

  「你胡說八道,雷斯垂德!」瓊斯終爆開一聲怒喝,擋在臉色由紅轉青的葛萊森身前,轉向法官,吼道:「庭上!雷斯垂德汙衊我和葛萊森警探名譽,請立刻將他逐出法庭!」 

  巴克沃特透過單眼鏡片,俯盯著瓊斯。要不是我曉得法官是霍爾得芮斯公爵的好友,肯定以為對方也懷疑瓊斯和葛萊森聯手掉包。但我想了一下,又明白了:巴克沃特是公爵嫡子的教父,可不是私生子的教父,無論在道德或情感上,都該偏幫嫡子這邊。本來按英國的財產繼承制,私生子絕無可能威脅到嫡子的地位;但公爵既可為了瓊斯,不惜動用金錢和權勢來陷害我和福爾摩斯,對私生子的寵愛必不在對嫡子薩爾特爾勳爵之下。我望著巴克沃特眼中一閃而逝的責備與無奈,想到法官夾在友情和正義間的兩難處境,忽然有些同情起這位老貴族來。

  「警探們,發言時請保持禮貌。巴克沃特終於道,語聲更加緩慢、沉重:「既然雙方爭執不下,磨損的彈頭暫不作為證據;然而,雷斯垂德警探提出的彈匣容納上限和來復線印痕等事,亦非全無道理。如此說來,你們認為射殺死者的究竟是何人?」

  瓊斯瞄了葛萊森一眼。葛萊森深吸口氣,斷然道:「醫生只是把風的幫凶;真正的殺人犯,是他的摯友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不是他!」我和雷斯垂德同時大叫道。

  「凶手既非華生醫生,也不是福爾摩斯先生,而是另有其人!」雷斯垂德旋即斬釘截鐵的道。

  「你有證據嗎?」瓊斯和葛萊森一齊衝口道。

  雷斯垂德輕輕吐出口氣,冷靜下來,語氣也謹慎許多:「先說說你們有什麼證據。」

  瓊斯再度瞥了葛萊森一眼。葛萊森眼中閃過些微不悅,似不滿同事為什麼老推自己出去擋箭,但還是繃住臉孔,將幾天前私審我時的那番推論──包括我如何化妝為埃斯柯特,我摯友如何跟我借槍,我又是如何躲在窗簾後,等他殺了米爾沃頓,再和他一起逃走──一五一十說出。

  突然,一聲清脆的叫喊傳來:「不!不是他!」

  我愣住了,雷斯垂德和葛萊森也愣住了。所有人望向發出叫聲的人:那是一名坐在後排長椅上,身穿礦工服的年輕人。我不認識他。但當「他」慢慢摘下布帽,任一頭金褐秀麗的長髮披垂雙肩時,不少人都驚呼出聲,雷斯垂德、葛萊森和瓊斯甚至一同失聲道:「是你!」

  「台下肅靜!小姐,請問你是何人?為何發言打岔?」

  那女子揚起纖巧的下巴。儘管她面容因隱藏身分而塗得暗褐,橄欖狀的眸子卻閃耀著堅定無畏的光,仰望著遠處居高臨下的巴克沃特,大聲道:「我名叫阿格薩‧杜蘭蒂,是個女僕,死去的米爾沃頓是我主人。我發言是因為葛萊森警探說錯了,埃斯柯特‧漢瑟‧華洛克不是華生醫生扮的!」

  「你如何能肯定此點?」法官追問道,鏡片後的眼睛閃閃發光。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我感覺得出來……」阿格薩激動的道,倏地起身,凝視呆望著她的我。「你的氣質、你的語調,還有你的眼神……我知道他不是你,醫生,是嗎?是嗎?」

  我全力壓下內心的同情和感觸。沒錯,福爾摩斯是對不起她,但我絕不能讓他因此被扯進來!萬一他被傳來庭上,憑女性特有的直覺及情人間的敏感度,她定能認出他來的!搖頭道:「不,小姐,福爾摩斯固然不是凶手,但埃斯柯特確是我扮的。」

  她眼眸泛起了淚光,輕而哽咽的道:「你……你為什麼還要替那個人掩飾呢,華生醫生?我知道你不是的,你不是他……不然,你說得出來在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個晚上,你在月季花叢中說了什麼嗎?你記得,當我們最後要道別時,你在那棵月桂樹下執著我的手,對我說了什麼嗎?你記得嗎?」

  我整張臉燙蝦般紅了起來──幸好他不在這裡!乾咳一聲,低語道:「我……我……誰會記得那麼多呢?」

  「閉嘴,女僕!」瓊斯終忍不住伸出有如豬蹄的肥手指,指著她怒道:「那天你來報案時,明明說你未婚夫埃斯柯特就是醫生扮的!」

  「我沒這樣說,警探!」阿格薩轉向失禮的警探,毫不畏懼的反擊道:「我不過是說,我看到小埃走進貝克街221B,並沒說他就是華生醫生!」

  我和雷斯垂德同時臉色微變。果然,葛萊森眼中劃閃一道勝利的光芒,微笑道:「那麼,小姐,你是否在暗示我們,埃斯柯特是福爾摩斯扮的,醫生只是共犯,而我先前的推論經此修正後依然成立?」

  阿格薩一愣,吃驚的道:「不會吧?那個大偵探?他……他不是只是冷漠無情的辦案機器嗎?怎可能來跟我……跟我……

  葛萊森臉上的微笑化為得意的笑容,瞥我一眼,滿含不屑地淡淡道:「怎麼不可能?畢竟我們所知的福爾摩斯,全來自醫生發表的那些『有趣』的文章,不是嗎?」

  我熱血立時沖上腦間,緊銬的雙手握得死緊,被刑求的殘存劇痛又電擊著神經。「葛萊森!」雷斯垂德怒喝道:「你沒有確切證據,就不能任意損害兩名紳士的名譽!」

  「確、切、證、據?」葛萊森冷笑道,輕蔑的目光在我和雷斯垂德間來回移動。「我倒要看看,雷斯垂德,你在已知真相的情況下,怎樣花言巧語來包庇這兩個罪犯!」

  「我不需要花言巧語,更沒有包庇任何人。」雷斯垂德看似恢復冷靜,黑眸卻射出熾烈燃燒的無形電焰。「我問你,葛萊森,米爾沃頓的僕役和管家聽到槍響時,是不是同時聞到了火藥味?」 

  「廢話!你先前沒聽清他們的證詞嗎?」

  「那我再問你,他們發現兩條人影衝出書房、逃離花園後,書房門是開著的,還是關上的?」

  「當然是關上的,還從外邊鎖起來了。福爾摩斯和醫生不會希望別人破門而入後再追出來──」

  「窗戶呢?」

  「窗戶本就沒打開,他們──」

  「那我問你,既然門窗都緊閉,為什麼在槍響的一刻,所有人都聞到了火藥味?」

  葛萊森愣住了。我也微微一愣,眼角瞥見馬丁警探鬍子下露出清晰無比的讚賞笑意,驀地記了起來──對啊!就是在兩年多前由馬丁經辦的「跳舞的人」案裡,福爾摩斯憑死者家中兩個女僕聞到火藥味的證詞,判斷出希爾頓‧丘比特先生被殺時窗戶時開著,證明凶手並非人在屋内的丘比特太太,而是躲在窗外的某人,並據此找到所有彈殼、腳印及真凶阿貝‧斯蘭尼。

  「我相信,葛萊森,就算你是凶手,」雷斯垂德沉冷的目光似要鑽透同事和死對頭的靈魂,冷冷道:「你也不致笨到在開槍殺人後,還立刻打開門,讓飄散的火藥味被其他人聞到吧?任何正常人在那種情況下,只要開門,必定拔腿就跑,難道還留在案發現場等著被抓?唯一的可能便是,後來才逃走的那兩個人──即便他們真是福爾摩斯先生和華生醫生──並非真凶,而是目睹凶手槍殺米爾沃頓的關鍵證人!」

  「話都是你在說。」葛萊森沉默許久,終於從牙關裡迸出字句道:「連醫生自己都說開槍的是他,你找誰來證實你的理論,雷斯垂德?難不成你還天真地希望凶手自首投案?」

  「證人並不只有一個。」雷斯垂德淡淡道:「你和瓊斯不是認定福爾摩斯先生是華生醫生的同謀嗎?想釐清一切的話,就請庭上傳喚他到案說明吧!」

  腦際轟然一震,手銬腳鐐「喀啷啷……」輕顫起來──我終於明白了!雷斯垂德明知我倆都不願為了自己,供出那槍殺米爾沃頓的貴族女子,便刻意引導交叉質詢的走向,等到葛萊森掉入陷阱,問出那句話,才順勢提出要法官傳喚我摯友前來作證!只要他一到庭上,在這麼緊繃且危機四伏的氛圍下,為了自保,又要救我,一定什麼都會說的!可若這樣,他就坐實了闖入民宅及損壞他人物品的罪名,那名勇敢對抗惡棍的可憐女子更會身敗名裂,走上絞刑台!即便是因著自己的良心,我也絕不能讓這種慘事發生。

  更何況,要是社會大眾都知道,他為了救我,而作出如此拋棄紳士風度──出賣一位女士──的可恥行徑,那他辛辛苦苦所建立的名聲,多年來對抗無數奸惡匪徒以追求的公道和正義,全都會毀於一旦的!我絕不能讓他為了我,犧牲比性命還要重要的東西,他畢生唯一執著的東西!

  「不,庭上,我有話要說。」我終於開口道,無視於葛萊森與雷斯垂德一愕然、一震驚的眼神。「這件案子,不需要福爾摩斯到案說明,因為米爾沃頓……的的確確是我殺的。是我殺了他,再抹取屍體前的泥巴鞋印,以製造凶手是另一個人的假象。那惡棍進到書房後,並未將門關好,我當時又忙於處理鞋印,先關上門,才沒想到火藥味的問題。

  「至於同謀,我說過我沒有;當晚天冷,我多帶了一套大衣,逃跑時拎著大衣飛奔,或許才被人遠遠錯認成是兩個人吧!若我真有同謀,花園裡怎會只留下我的鞋印呢?關於福爾摩斯……」我遲疑了一下,決定避開埃斯柯特的話題,因為我是絕說不過阿格薩的。「我回到貝克街當夜,他正在作化學實驗,我想他有懷疑過我,否則不會幫我去掉槍口的火藥噴濺痕。但我騙他說……說我只是在人行道上跌倒時,手槍走火誤射,他便沒再說什麼。三位警探那天來貝克街帶走我時,他會那麼激動,是因為……是因為我們是摯友:無論我殺不殺人,犯不犯法,他都不願眼睜睜看著我死。但米爾沃頓的事他全不知情,從侵入民宅到謀殺都是我一人所為。

  「我再說一次,女士和先生們,這件事我並不後悔。請警探們不用再為一個將死的人多費心思,也不要再牽扯進無辜的人了。」

  這是我的致命一擊,也是我能想出的最佳供詞。大英帝國的法律是,只要犯人自白,又有足夠證據,法官可不經陪審團表決而直接判決。我知道,若再任雙方這麼辯下去,我摯友將英名盡毀,法官亦會陷入真相和人情擺盪失衡的痛苦中。只死我一個,對任一方來說,都不算太大的損失,彼此勢力也能維持各退一步的妥協──沒有比這更好的解決辦法了。只是……

  「華生──華生醫生!」雷斯垂德失聲道,暗黃的臉頓時發白。

  「謝謝你,雷斯垂德。」我平靜的道。我可不想警探因替我辯護,而被葛萊森和瓊斯冠上勾結疑犯作偽證的罪名。「別再說了。我已經認罪了。」

  巴克沃特目光從我們這邊移開,移向忿然又啞口無言的瓊斯和葛萊森,最後落在陪審席上,緩緩道:「陪審團的各位先生,雖然此案毋須你們裁決,但我仍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陪審員交頭接耳了一陣後,一位看來年紀最長,起身時顫巍巍的老紳士啞聲道:「我們……一致認為,被告約翰‧H‧華生醫生有罪。」

  「罪名為何?」

  「私闖民宅、毀損他人物品,以及……謀殺。」

  「第一級?」

  「第一級。」

  「卡曼達‧戈靈頓爵士,請你舉起右手,看著被告。你代表陪審團,認為被告應處何刑?」

  老紳士望著我,過了幾秒,才沙啞的道:「絞刑。」

  一股極其古怪的感覺從心底升起:我早知結局會是如此,但在親耳聽到自己死刑判決的一刻,仍有著些許的……惆悵。我感覺心跳慢了下來,呼吸意料之外地平緩,腦間的熱血降了下來──不知心臟還能再跳多少時候?肺還能再呼吸幾次?灑遍阿富汗戰場、倫敦、海牙和巴黎的熱血,在繩圈套上脖子後,要多久才會完全流乾?我從來沒這樣專注、抽離地去思考死亡的問題,彷彿我已死了,正飄浮在法庭上空,看著這些人討論如何處置我的遺體……當年他在萊辛巴赫大難不死,躲到瀑布上方的石崖平台,望著我跪在瀑布邊完全崩潰時,是否心裡也曾湧上相似的念頭?

  騷動聲傳入耳內,似乎麥克唐納說了些話,接著是阿格薩和崔斯特的叫喊,但一切很快就平息下去。我不敢、也不忍去看雷斯垂德,就怕看上一眼,會毀掉我此刻的抽離心境。

  「女士們……先生們,」巴克沃特沉重如鐵的語聲響起。在極端抽離的恍惚中,我望著老法官的手緩緩移向法槌,很慢很慢地將它舉起。「若你們沒有其他意見,本人卡達辛恩‧巴克沃特以首席大法官之名,在此宣判──」

  不!雷斯垂德心深處爆發一聲嘶啞的大喊,全身卻像麻痺了似的,腦際一片空白,耳間嗡嗡作響,眼睜睜看著法官手裡的法槌舉到最高處,停頓兩三秒。

  「──被告約翰‧H‧華生醫生──」

  不……華生是無辜的,他沒有殺人啊!他沒有殺人──

  「──因殺害查爾斯‧奧格斯特斯‧米爾沃頓,被判處──」

  法槌揮下──在那彷彿凍結的半秒,雷斯垂德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到我身上,望著我恍惚而寧靜的側臉。

  「──絞刑。」

  「磅!」法槌重重擊在桌上。法庭內陷入一片沉寂。

  一片死寂。

  「慢!」

  這一聲簡直是晴天霹靂!我們作夢也沒想到會突然聽到這個聲音。雷斯垂德呆望著我,我的臉容死白,眼神直直穿越法庭中央的走道,定在緊閉的大門上。

  「磅隆滋──呀──」 

  厚實的門被往兩旁推開了,緩緩推開了。一名兩鬢花白,裹在墨藍大衣及鐵灰圍巾內的老人站在門口,正透過磚紅小帽下精光銳射,似不屬於看門人身分的雙眼,靜靜凝望著我,旋即脫下了又長又破的舊大衣,同時往臉上一抹。下一刻,在全法庭震驚中出現的,是那個穿著微泛海藍的黑西裝,風度無比高雅,神態從容不迫的人,那個口袋突出一截櫻桃木煙斗的人,那個我永遠魂牽夢縈的人……

  是他。

  你畢竟……你終究還是來了,福爾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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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及註解原作梗:

巴克沃特勳爵Lord Backwater)在原作《貴族單身漢案》(The Noble Bachelor)和《銀色馬》(Silver Blaze)案裡曾被提及。他的名字卡達辛恩、政務職位,以及和霍爾得芮斯公爵的交情為齋主自設。

特白厄斯Tobias)為原作《血字的研究》A Study in Scarlet中提及的葛萊森名字。

來復線為槍管中的膛線,有興趣深入了解的讀者可點此查

上次忘了補充,WL用的埃利牌手槍確有其槍,為埃利兄弟製造商所製,欲知詳情可點此

其實L和葛萊森說的都有道理。理論上同款各槍來復線雖會有細微的差異,但隨著長期使用,發射或清槍時往往造成來復線磨損,而減少其差異,看上去幾乎是一樣的;加上此文時間點為1900年,當時的警方既無精密儀器檢驗,有沒有辦法辨別這麼細微的差異都還是問題,頂多只能確定是同款槍。有興趣多了解的讀者請點此

杜蘭蒂為齋主自設的阿格薩姓氏。因一般人多半只稱呼僕人的名字而非姓氏,所以在原作裡並未提及阿格薩姓什麼。

關於HW和馬丁合辦的「跳舞的人」案,請參考原作《跳舞的人》(The Dancing Men),此案故事情節亦可見走上絞刑台案2阿貝‧斯蘭尼補註

荷蘭海牙為齋主《跨國宿敵案》HWM手下布勒克大對決的地點;法國巴黎則為齋主第8篇福爾摩斯同人(改編自原作《最後一案》,未公開)中HWM鬥智鬥力的地點之一。

記得Part5最後克拉基離開法院前擦身而過的老看門人嗎?那就是福爾摩斯離開貝克街前的扮相。而H的海藍黑西裝正是他在Part4裡赴L飯約時穿的那一件。

謝謝大家耐心閱讀完Part6
也歡迎你們留言分享心得!
福爾摩斯的乍然現身會給審判帶來什麼巨大的影響呢?
華生究竟能否逃過一死?
《走上絞刑台案》7 我年底會貼上來,
敬請期待!

閒逸齋主人莫凡 102. 11.28.2:11PM.

2 則留言:

  1. 描寫案件細節依然詳細,推理的好棒不愧是專業級的><這點我要好好努力才行~而且人物關係也描寫的動人~(華聲那句"我對生命也沒有任何留戀,只願別拖累任何人因我入獄,因我而死,包括雷斯垂德,包括他……")一直以來最喜歡你文裡面的友情描寫~這段真是很感動!我特喜歡Lestrade出場的每一部分啊!!!!這一篇他幫醫生講話真的很帥~!!!最後偵探出來我也好興奮XD好刺激!!!!!但是判決都已經下來了怎麼辦T_T  請繼續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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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謝謝你的讚美!!!!!你分析得好詳細,害我有點臉紅~
    我也很喜歡華生內心不斷為朋友們設想,而情願自我犧牲的心境,
    以及雷斯垂德為了華生,狠嗆Jones & Gregson的每一句話(笑)~
    是的,你注意到了~重點就是判決已經下來了,
    所以福爾摩斯這時才衝進來實在是......(大概是門太重了沒辦法馬上推開~開玩笑的! 話說阿娟知道推門那段我的靈感來源是魔戒2電影亞拉岡推門那一幕嗎?[笑])
    反正之後會發生什麼事,下一集就會公布囉~
    再次謝謝你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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