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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28日

福爾摩斯同人文7:《初識探案》6(出本前最後更新!!!)

前不久CWT38歐美影視推理only剛結束,
先謝謝大家對齋主福爾摩斯同人本的支持!
這是《初識探案》最後一篇更文,
剩下的精采劇情將放在預定於2015.1.16.出本的《初識探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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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我回饋大家的厚愛~)
若想了解《初識探案》大意,或想看看Part1~5連載,請點此

Part5裡,隨著時間過去,福爾摩斯的種種怪癖逐漸展現,
最後華生忍無可忍,在某次起居室被福爾摩斯的化學實驗炸翻後,
氣得衝出家門。然而,他卻被一位神秘人士派車夫「綁架」!
綁架他的人究竟是誰?又有何企圖?華生還能活著回到貝克街嗎?

Part6關鍵字句如下:「我們差點就全死了啊我可以理解我弟弟為何喜歡跟你在一起他竟已無聲無息來到我身後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數學教授往後我將不愁寂寞莫蘭

一起來看Part6吧!

PS.本篇有MycroftWatson妙趣橫生的對話,另外Moriarty教授和Moran也正式出場,喜歡邁哥或雙莫的同好歡迎點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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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綁架,先生。」老車夫心平氣和的道,彷彿老爺爺與孫子對話。「貝克街上有七八輛馬車,是您自己揀了我這輛來搭的,記得嗎?」

  我頓時語塞,旋又感到困惑:他不可能知道我會選哪一輛,可聽他答話時的語氣,又像早知我會選他這輛。難道他是猜中的?還是……

  「這不是機率問題,先生。」老車夫竟似看透了我,慢條斯理的道:「我的主人說,您定以為他是猜出來的,但事實上,他已觀察您,蒐集您的資料很久了,才能作出準確的判斷。最近幾周,倫敦夜裡時常突下暴雨,雨後又起濃霧,溼氣特重;您通常不在雨天出門,就是擔心溼氣重會令腿傷復發,痠痛至難以行走,因此寧可花較多車費,也會選擇搭完全不被雨淋的四輪馬車,而非城裡常見的雙輪敞蓬車或有蓋馬車,甚或無蓋的狗貨車,而這已使您選到我這輛車的機率由七分之一或八分之一縮小到二分之一了,因為剛才街上除了我這輛,只有一輛四輪馬車。」

  我驚愣了好一會兒,忍不住道:「但你──我是說你主人──怎能確定我會選你這輛,而非另一輛?」

  「另一輛的車夫在駕駛座旁擱了瓶白蘭地。當然,這不代表他必是酒鬼,然而您家族曾有人酗酒至窮愁潦倒,在您心中留下深刻的陰影,因此您對喜歡喝酒的人不具好感,才選了我這輛。」老車夫徐徐道,與急速震響的車輪聲成明顯對比。「我的主人說得可對,先生?」

  我差點跳了起來,亡父和流浪在外的哥哥身影瞬間浮現心頭──這是我最大的秘密,我從沒告訴任何人!他怎麼可能知道?語聲微抖的輕聲道:「你主人……該不會是……歇洛克‧福爾摩斯吧?」

  「不是。」

  「真的不是?」

  「真的不是。」這次老車夫的聲音多了一抹笑意──難道他認識福爾摩斯?但聽他答得平靜乾脆,又不像說謊。他到底是誰?他的主人究竟是誰?

  「我的主人很樂意在這個夜晚與您晤談。」老車夫話鋒一轉:「您願意見他嗎?若是不願,我這就掉頭送您回去。」

  我可不想那麼快再面對難纏的室友!況且我對這位「主人」確有好奇心,而對方改威脅為禮待,也讓我沒理由推辭。「好……吧!」我苦笑道,後仰倒回椅墊靠背上。

  十分鐘後──接下來我不停地看錶──晃動不停的車廂總算恢復穩定,馬車重新駛上泥土路面;由於天色太暗,我對這座城市又不熟,難以判斷現在行駛到哪一條街,只猜我們仍在西區。又過了二十五分鐘,馬車駛上一條安靜清幽的街道;在路燈照耀下,我並未望見任何店面,而是一棟棟古老典雅的宅邸,看似權貴政要住的地方。我還來不及留意牆上的路牌,馬車已倏地駛過轉角,在一條漆黑的小巷內停下。我緊握手杖,躍下車,跟著手提煤氣燈的老車夫走入一扇門,幾乎可聽見自己心跳「撲通撲通」的聲音。

  左轉,右轉,再一個右轉……黑暗似要吞沒了微光。好幾次我都差點被──按腳底的觸感應該是──地毯和偶爾冒出的台階絆倒。然而老車夫仍在前面引路,步伐穩定,感覺上不是首次來到這裡。好一會兒後,四周空氣驟然清新起來,彷彿從窄小的走廊抵達寬闊的大廳。

  「咚、咚、咚、咚……」

  我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在光滑的石質地板上濺起回音,緊張感再度上揚──就算謁見元帥、首相,甚至是女王,我也不致這麼忐忑不安。最後,老車夫停下,轉身,退往一旁。

  「請坐,醫生。」

  我猛地回頭,卻不見任何人──是誰在說話?那安詳沉穩,柔和中帶點神秘的語聲,我發誓從未聽過。「你……是誰?」我啞聲道,緊握手杖,聲音比平常高了好幾度。

  「這並不重要,醫生,先請坐吧!」黑暗中那人平和的道。

  我游目四望,只見老車夫已將煤氣燈安置於一張擱了全套茶具的方几上,而几旁是一張紫褐色的矮背椅。我深吸口氣,緩緩坐了下去。

  坐下後,我才發現對方在哪裡:他就坐在我正前方,距我不到兩公尺。由於燈光照射的角度,我只能看見他一雙腿,只看得到膝蓋以下。那雙腿略微肥胖,穿在淡藍睡褲裡,給人一種漫不拘意的自在風格,彷彿來見的是老友,而非我這個徹底陌生的人。

  「請喝茶,醫生。」那人溫文有禮的道。老車夫立時來到方几旁,斟了杯茶,連同茶盤鞠躬端給我。

  濃醇的紅茶香氣撲鼻而來。想起先前因爆炸而被迫中斷的晚餐,我差點就伸手接過;但當我指尖觸及握把時,又遲疑起來:這會是陷阱嗎?要是對方在茶裡下毒或安眠藥,我豈不死無葬身之地?又萬一……

  「不必擔心,華生醫生。」那人笑道,笑聲流露出親切愉悅,宛如春風拂過紫羅蘭花海。「我若有意暗算,於車內燈火間置入迷香即可,何必浪費一壺好茶?這可是自法屬模里斯進口的特調紅茶喔!帶有優美的香草氣息。你不妨聞聞看。」

  的確,我從未聞過這樣特殊的紅茶茶香,宛若白巧克力般清芳,只得把心一橫,接過茶杯連盤,對那黑暗中的人影道:「那就謝謝您的招待了,先生。」舉杯輕啜。

  老車夫退回几後,而我突然感到眼前一亮;過了幾秒,我才省覺那人的別有用心:煤氣燈並未照到他的臉,卻照到我的;他能清楚看見我的相貌,我卻完全不知他長什麼樣,只曉得他胖。情勢對我相當不利,因為我無法從對方的表情來判斷他的意圖,甚至不曉得他是否握有武器。

  他到底是誰?

  「或許我是唐突無禮,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先生,您深夜『邀』我來這個……這座大廳會面,有什麼用意。」我終於道,盯著前方的黑暗。

  「別這般嚴肅,華生醫生,這不過是一場非正式的聚會。」

  「非正式到您必須隱藏自己的面孔?」

  「你誤會了。我只是基於安全措施,認為你沒有見到我的必要,這樣對你、對我,對你的新室友都好。」

  我本來好奇他是做哪一行的,竟須保密至此,但聽到最後一句,不禁一呆,衝口而出道:「您認得他?」

  「可以這麼說。」

  「您是因為他……才請我過來的?」

  「算是吧!」

  「您和他……是什麼關係?朋友?」

  「我恐怕不好這麼說。」

  我脊骨瞬間冰冷起來,低聲道:「是敵人?」

  那人話裡蕩漾著笑意:「歇洛克是聰明得緊,但還沒資格作我的敵人。」

  我不禁蹙起眉:會叫他名字的,不是親人便是愛人,皆因紳士們在學時已習慣互稱姓氏,名字僅留給至親摯愛稱呼。可是,我怎樣也無法相信,眼前人會是任何一種。

  「你問了我這麼多有趣的問題,醫生,或許也該輪到我問你了。」那人笑道,伸手至燈光下,以優雅的姿態舉起茶杯,我卻注意到他有著跟海豹掌一般大而肥厚,膚色清潤的手。「你今夜為何怒氣沖沖地衝出家門,毫不理會幾乎毀於爆炸的起居室?是否歇洛克又惹你不悅了?」

  「豈止是不悅,根本──等一下,」我愕然瞪著陰影中的那人,道:「您……先生,您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爆炸一事,也大概推斷出爆炸是如何引發的──這已不是他第一次將住處炸飛──但我仍想聽你敘述詳細的經過。」

  我深吸一口氣,忍住瞬間上湧的怒火和怨恨,擱在膝頭的另一手緊握成拳,咬牙道:「他……他這個……居然在臥室床緣木條上,用拆信刀刻下他的姓氏縮寫『H』!赫德森太太送晚餐進來時順便打掃房間,發現他竟敢破壞她的家具,氣極了,尖叫著滿屋子追打他。他……他不敢還手,但也沒道歉,只是跑給她追,沒想到……卻意外撞翻桌上的酒精燈──我不敢相信,他居然在室內研究硫酸氫鋇!四周都是易燃物,他不知道這樣有多危險嗎?平時我沒空理會他的化學實驗,尊重他的隱私,但……但他究竟尊不尊重我和赫德森太太的性命安全?書桌、落地窗和半面牆都被炸掉──我們差點就全死了啊!」

  「我明白了。」那人溫和的道,似在隱抑一抹笑意。「我會鄭重警告他,下次再實驗危險液劑,最好到巴茲醫院實驗室去。221B起居室的修繕費我會負責,請你轉告赫德森太太,讓她不用擔心。」

  我滿腔好奇心再憋不住,噴湧而出,衝口道:「我該怎麼跟她說?說深夜裡一個陌生人把我『請』到一處不知名的地方,說他會付錢嗎?您若真有誠意,先生,至少該告訴我您的姓名,及您和福爾摩斯的關係。」

  那人嘆了口氣,將茶杯輕放回方几,接著從身上取出了不知什麼東西──啊!該是鼻煙壺,我聞到鼻煙的清香裊裊飄來。過了好一會兒,鼻煙味轉淡,他才徐徐道:「若我據實以告,華生醫生,你能否向我保證,絕不設法打聽我的職業,絕不對歇洛克以外的任何人說起?」

  我愣了一下,點頭道:「我保證,先生。」

  「我名叫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那人平靜的道:「我是歇洛克的親哥哥。」 

  我震驚得當場鬆開茶杯!幸好老車夫大概早知我會如此,立刻接住下落的茶杯,連同我擱在膝上的茶盤一起放回方几上,沒半滴茶水濺出。「您……」我呆瞪著那黑暗中的微胖輪廓,失聲道:「您是……他的……哥哥?」

  邁克羅夫特笑了,輕徐的道:「點亮廳裡的燈吧,老馬爾蒙!」

  沒多久,四周數十盞燈全亮了起來,紫羅蘭和玫瑰造型的壁燈令大廳裡的擺設看上去更是目眩神迷:數十張米白繡金線的扶手椅錯落於一櫃櫃的書報間,書背精裝燙金,且上頭的字大多不是英文;天花板繪有希臘著名的預言地──達爾菲神廟,及智慧女神雅典娜的像,周遭牆上則懸掛著從古希臘的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斯多德、希臘化時代的伊比鳩魯和斯多葛,到文藝復興後的史賓諾莎,及近代的J. S.米爾等哲學家的畫像。其中最大的一幅正對著廳門,畫中是一名坐在木桶中沉思的襤褸老人,桶旁則有一位英氣勃勃,王子裝束的青年;畫旁的一塊黃銅牌子上刻著一行字:「亞歷山大探訪第歐根尼斯」。

  「歡迎來到第歐根尼斯俱樂部,華生醫生。」邁克羅夫特微笑的語聲將我的注意力從畫上拉回。我呆望著對方親切溫和的胖臉,再想到瘦削、淡漠、性情古怪的福爾摩斯,不禁感到他們兩兄弟完全不像;但多觀察幾眼後,我又注意到他們有著同樣優雅自在的風度,同樣澄澈著智慧與哲思的清灰眸,以及──我回想起老車夫的話──同樣精準的推理能力。儘管邁克羅夫特給我的感覺,絕不像我室友般擅長打鬥,卻似乎更為悠閒淡定,也更有耐心。

  我就這樣呆望著,思索著不知多久,才省覺直瞪著一位紳士極不禮貌,忙移開目光,尷尬的道:「對不起,我……我失態了,先生。」

  「你是個很有潛力……也很有意思的人,華生醫生,我可以理解我弟弟為何喜歡跟你在一起。」邁克羅夫特含笑道,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紅色絲帕,拂去膝褲上的數點微塵。「同時,我也要為你能容忍他的古怪行徑,及他那時常惹火我們父親的保密性格,長達兩個月,致上最高敬意。」

  我一時不知該怎麼接話,注視對方的下巴好一會兒,才迎上那安詳平和的目光,鼓起勇氣道:「他……他從以前就……就這樣?」

  「這個當然。你該看看他大學教授和同學發牢騷的信──我每個月都會收到四五封。除了我們的管家老馬爾蒙,」邁克羅夫特朝老車夫的方向略一點頭,續道:「就只有維克多‧特雷佛先生才受得了他。不過,在他大三時,小特雷佛先生還是離開他了。」

  「為什麼離開他?」我愕然道。

  「因為歇洛克不是一般人:他具有看穿秘密和謊言的天賦,能精確判斷許多人事物的真相。但這種能力經常會帶給人驚嚇,尤其是那些思考速度及不上他的人。」邁克羅夫特徐徐道。

  我想起我們在巴茲醫院的初會,不禁苦笑道:「別人我不知道,但我確實被他嚇到……不只一次。」沉默了一會兒,忽然低聲道:「先生,可否請教您──」

  「知不知道他究竟從事何種職業?」邁克羅夫特微笑道,肥厚的手指輕搓椅子鬆軟的扶手。

  我再度愕然──這看透人心的能力是家族遺傳嗎?「對。」

  邁克羅夫特輕嘆口氣,灰眸泛起一抹若有所思,慢慢道:「我親愛的弟弟向來喜歡玩遊戲,華生醫生。他希望你自己去探索,去發掘真相,而非由其他人來告訴你。若他知道我對你透露了他的秘密,敗了他的興致,他定會來找我算帳──我可不想跟去年他暫住我家時一樣,一天二十四小時忍受他發飆。」一旁的老馬爾蒙猛點頭。 

  我有些哭笑不得,但想起福爾摩斯擊敗那群流氓時的沉穩狠辣,又記起雷斯垂德被他吵──我現在終曉得是小提琴音──到崩潰失眠整晚,也感到他哥哥的憂懼並非全無道理。苦笑道:「那您今晚邀我來此,是希望我怎麼做呢?說實話,先生,我也快忍不下去了;可是……他對我很好,有時甚至很體貼我,我……不可能忘恩負義,棄他而去。」

  「我相信歇洛克這樣對你──在你面前盡情展露他體貼及古怪的一面──絕非期待你還他恩義。」邁克羅夫特柔聲道,灰眸凝光徐徐拂過我面龐。「我們的父母俱已謝世,我又長年忙於公務,不在他身邊。他……很孤獨,卻不願也不屑向人求援。他需要的是一個朋友,一位摯友,華生醫生。我請你來,並非強迫你繼續與他合住,而是希望你靜下心來,從他各種矛盾古怪的行為中,看到他的真性情。我希望你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一個……交到真正摯友的機會。你考慮考慮,醫生。」

△       △   △   △   △

  翌日我七點不到就起床,匆匆洗臉刷牙後,連早餐也沒心情吃──該說是我不想在半邊殘破的起居室裡,跟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一起用餐──便披上大衣出門,搭馬車趕往倫敦大學。

  但這次,我為的不是找小斯坦弗,而是上圖書館。 

  倫敦大學圖書館的書籍報刊之多,在各大院校中首屈一指。我到時,圖書館剛好開館,館外排隊等待入內念書、查資料、寫報告的學生們立刻湧入。我想起自己當年念醫學院時,為碩士和博士論文弄得焦頭爛額,天天實驗室和圖書館兩頭跑的慘況,便退到一旁,等他們全入館後,才跟著進去。

  但進去後我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從前我找論文資料,都往醫學類那幾排書櫃去查;現在我要找的是社會新聞,只能到報刊區去,而這裡有幾十萬疊報紙!我該怎麼找到我想找的東西?

  我目光四處移動,想找個圖書館員來問,但仔細想想,自己也是老校友了,來這借書不知多少次,居然連這種事也不知道,還要問館員,未免太丟臉!可是……

  「您是否需要協助,先生?」

  我猝然回頭,只見一位頭戴純黑高禮帽,氣度雍容溫雅的中年紳士輕閤上書本,別頭朝我望來,眼中帶著笑意。

  「喔,這個……不好意思,我想找……請問您知道報刊區的索引放在哪裡嗎?」

  紳士微微一笑,略抬單邊眼鏡,伸手一指,道:「就在那裡。」

  「謝謝您,先生。」我連忙道,往他指的方向快步走去,果然見到一大本封面積塵的厚厚索引。我使盡力氣將它翻開,顧不得灰塵飄揚,瞇眼查起「Mycroft Holmes」,卻失望地發現索引以報刊名及重大時事分類──我怎知道邁克羅夫特跟哪件事有關?這樣教我怎麼查?

  「可否冒昧請教您打算查詢什麼資料,」那位紳士的嗓音突然再度響起,近得如在耳畔。我一驚回身,發現他竟已無聲無息來到我身後,西裝下襬距我腰部只有十公分。「先生?」  

  我有些尷尬和心慌:尷尬是因人家已好心告訴我索引的擺放處,我卻連怎麼查都不知道,還要對方幫忙;心慌的是,身為正統英國人的我,並不習慣與人如此接近,尤其對方還是陌生人。但我感覺他似無惡意,只得輕咳一聲,小聲的道:「我……我在查一位貴族的資料,可是我不知道──」 

  「請您告訴我他的姓名,」紳士徐徐道,溫和的嗓音中隱含威嚴:「先生。」
  我深吸一口道,低聲道:「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

  紳士眼睫輕震一下,灰眸透出沉思──我現在才注意到,他的眸色和我室友的極為酷似──一會兒後道:「他是貴族後裔,但未襲爵。」

  「您認識他?」我吃驚的道。

  「我知道他。」他平靜的道,伸出裹著白手套的手,一指索引。「請您查去年三月十四日的《泰晤士報》第三版提及阿富汗戰爭之處,及前年五月八日的《里茲水銀報》第二版,關於我國和加拿大的合作部份。」

  「喔!嗯,好!我這就查。」我忙道,彷彿船難墜海的人攀到碎木板,立即轉身狂翻索引。幾分鐘後,我抱著兩疊舊報紙,小心翼翼地放到閱覽區桌上。而那位紳士在我身旁拉開椅子坐下,重新讀起他的書,眼角餘光卻始終定在我臉上。

  但我並未在意他的舉動,皆因我查到的新聞……實在是太驚人了。

  1880年的《泰晤士報》第三版放了個斗大的標題:「政府外交策略得宜,俄軍將不協助阿富汗」,下方詳述了克里米亞戰爭中落敗的俄國如何在我國外交人員及特務的威脅利誘,軟勸硬逼下,放棄援助伊斯蘭士兵,致令我國的援軍及物資暢通無阻地湧往印度及阿富汗。我只看了開頭兩段,便跳到那張黑白照片上:照片裡全是國內政要及外交人員,但我目光掠過前排的首相和外交部長,移往後幾排,終於定在一個儀態優雅,微微發福的高個子紳士上,然後我回頭去看相片下方的說明──

  「邁克羅夫特‧福爾摩斯(後排左一):外交部長首席助理,大英帝國歐洲特務組織協理

  部長首席助理?特務?我呆瞪著那兩個詞,大腦運作徹底停擺。不知過了多久,我的手指才無意識地移往《里茲水銀報》,看著上頭的新聞:一樁由外交部門主導,促成我國與加拿大聯手防堵美國自1848年美墨戰爭後,於美洲擴張領土的野心。照片裡邁克羅夫特並未出現,僅於相片旁的小字註解中提到,這次兩國合作,全憑以邁克羅夫特為首的外交人員竭力促成。

  我鬆開報紙,望向為日光鍍得光潔金亮的桌面,心深處的渾沌角落終被撥亮。

  這就是真相。這就是為什麼邁克羅夫特要我保證不打聽他的職業。這就是為什麼福爾摩斯對自己的職業三緘其口──

  他們是特務。恐怕還是效力於英法的雙面特務。

  不然怎麼解釋福爾摩斯突如其來的大筆進帳?怎麼解釋他高明得出奇的武術,及在家研究炸藥的古怪脾性?還有他對犯罪和黑幫似乎瞭若指掌,還有邁克羅夫特神通廣大的監察本領和頂尖的判斷力,還有那杯國內少有餐廳供應的法屬模里斯紅茶……

  等等。

  若他們兩兄弟是雙面特務,怎會如此粗心大意,讓我察覺蛛絲馬跡?福爾摩斯大可任我被追債的流氓打得鼻青臉腫,邁克羅夫特更不會讓我活著離開俱樂部!我是否……猜錯了?

  「看您似乎相當苦惱,先生。」

  我一愣側頭,迎上那溫和開口的紳士眼神,苦笑搖頭道:「多謝您關心,先生。我只是……擔心,難以下定決心。」

  紳士放下書本,微笑得意味深長,徐徐道:「擔心您的朋友?」

  我來不及思索對方是如何猜出的,只猶豫了兩秒:我和福爾摩斯……算朋友嗎?若只是室友,我懷疑他並非善類,大可退租搬走,或乾脆報警,而欠他的錢可以日後再還;為什麼……我會擔心他,怕他真是一名危險份子?

  「不。」我堅決的道,壓下內心翻騰的情緒。「我室友不是我剛才查的那個人。但我擔心他來路不正。」突然渾身一震:我怎麼交淺言深,對一名陌生人說這麼多?「抱歉,先生,打擾您閱讀了。若您不嫌冒昧,我想請教您是如何──」

  「喔,我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數學教授,閒暇時來此看看報紙,打發時間,剛好看過您打算查閱的新聞罷了。詹姆斯‧莫里亞蒂──幸會。」他淡淡笑道,優雅地伸出手。

  「教授您好,我叫約翰‧H‧華生醫生,是這所學校的校友。」我連忙擦去手上灰塵,與他相握,輕聲道:「您是……數理學院的院長嗎?」

  「您注意到我用來代替書籤的名片了,很好。」莫里亞蒂頷首微笑,徐徐道:「而您是過去五年來,本校醫學院最優秀的畢業生──貴院院長湯瑪斯爵士兩個月前才對我提您。既然您擔心您室友來路不正,是否需要我為您推荐附近便宜又舒適的單人套房?我在城內忝有微名,您若對房東報上我的姓氏,定可獲告合宜的租價。」

  我對這位教授的慷慨有禮生出好感,一時忘卻他在我查資料時,無聲貼到我身後的古怪行徑。思索片刻,輕嘆道:「我很想接受您的好意,莫里亞蒂教授。只是……我那個室友……對我不壞。我不願還未確定他的身分背景,就棄他而去。要是我冤枉他──」

  「那您就去確認吧!」
  「怎麼確認?」

  「您既與他合租住房,或許趁他外出,查看他的私人物品,是個不錯的主意。」

  「這樣未免……不太紳士吧?」

  「您的出發點純正無私,若他清白,定會原諒您。」莫里亞蒂從容道,灰眸似已望進我心底。「若他確實來路不正,您又何須對他講究紳士風儀?」

  這番話有著強大的說服力。我不禁點了點頭,感激的道:「謝謝您的指引,教授。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再會,祝您順心愉快。」

  「您也一樣,醫生。」莫里亞蒂微笑道,放開我的手──我這才省覺,我們兩個的手一直是相握的。

  我向他點頭道別,轉身離去,和一名身穿工人服、手提工具箱,後背黑褐長包裹,貌似來修理圖書館老舊天花板的高瘦男子擦肩而過,一路思考教授的建議。沒多久,身後飄來幾句低聲交談:

  「你何必多管閒事,教授?那小子目前對你又不構成威脅。」

  「你不覺得將這名有意思的年輕人推到他身邊,他會變得更強大,也更脆弱?往後我將不愁寂寞,莫蘭。」

  「你究竟是在拖延棋局分出勝負,教授,抑或增加我的工作量?」

  「都是,莫蘭。有工作量才有成就感,你不覺得嗎?」

  我無暇細思這些對話,匆匆走出圖書館,走入外頭陽光明燦的校園。

  我一定會找出真相──關於歇洛克‧福爾摩斯的最終真相。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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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及註解原作梗:

狗貨車dog cart)為雙輪無蓋貨車,後座起初可折成狗籠(貴族外出行獵時載狗用),後來演變為給乘客坐(車夫在前,和乘客背對背而坐)。

在原作《身分案》(A Case of Identity)裡,H曾在起居室作硫酸氫鋇實驗。

根據《完全搞懂福爾摩斯》(諸兄邦香,2014P96,在十九世紀的倫敦,男士在屋內須戴帽。所以M在室內戴帽是完全合宜的(儘管日後在我的其他篇同人裡將揭露他這麼做的真正原因)。

這裡Moran指的「棋局」,靈感來自電影版第二集裡HM以下西洋棋為喻的生死鬥智遊戲;而所謂的「增加工作量」,是指一旦WH成為朋友,以後Moran又要奉命多監視一個人了(笑)。順帶一提,黑褐長包裹裡頭是Moran狙擊槍,這樣他才好以易容後的身分貼身保護M

謝謝大家耐心閱讀完Part6
也歡迎你們留言分享心得!
這是《初識探案》連載的最後一篇,
下個月會連同未公開部份一起出本,並於CWT39場販,
敬請期待!

閒逸齋主人莫凡 103.12.27.4:47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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