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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9月1日

福爾摩斯同人文16:《孤獨的偵探》3


Part3趕在九月初熱騰騰端上桌囉~

謝謝好友Wendy提供攝政公園的湖水情況(我想知道它十一月會不會結冰)及湖畔動物資料!

先偷偷洩露點消息:這章裡莫里亞蒂教授將現身,與偵探在船上脣槍舌劍;

221B女房東赫德森太太更遭挾持,面臨生死危機!

 

說句題外話,齋主已報名CWT41第一天12/12),

希望這次能順利擺到攤,和大家見面!

 

Part2中,福爾摩斯因和雷斯垂德警探一同前往敖德薩,偵辦跨國凶殺案,卻意外發現案情居然跟塔羅牌和占星術有關!偏偏兩人都對神秘學一竅不通……此時,偵探從赫德森太太口中意外得知,華生居然對塔羅牌略感興趣!福爾摩斯實在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前往華生家求教,但為了破案,又必須作出妥協……他會見到華生嗎?案情將發生什麼樣的轉折?

 

Part3關鍵詞句:「歐洲黑幫的無冕帝王居然會助我破案?、「都說是見面禮了,何需交換條件、「你今天似乎嚴重失常,福爾摩斯、「大白天在攝政公園泛舟,還要帶上神射手隨扈、「有人闖進221B,要對房東太太不利!

 

一起來看Part3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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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晚間七點的鐘聲剛敲響,神采奕奕的瑪麗‧華生已將最後一盤菜端上桌,微笑道:「一些小餐點不成敬意。請慢用,警探!」

  「『一些小餐點』?華生醫生啊!」雷斯垂德呆看著滿桌的小牛肉派、烤馬鈴薯、燉起司、煙燻鯡魚、炸蘋果餡餅、培根花椰菜、葡萄乾布丁,及她剛端上來的牛尾湯,搖頭嘆道:「你還真有口福!」

  「不必羨慕我,雷斯垂德。趕快去找一位持家有方的淑女結婚吧!」華生為他面前的玻璃杯斟滿紅酒,笑道:「要不要我讓瑪麗幫你問問弗里斯特夫人?她的宅邸常舉辦舞會,不少太太小姐都會參加,其中也許有適合你的人。」

  雷斯垂德望著醫生在他身旁落座,而瑪麗也在圓桌對面坐下,兩手一攤,苦笑道:「誰會嫁給我這樣身分低微、工作危險,連房租都常繳不出來的警探?況且我已習慣單身漢的生活,若當了人家丈夫,像現在這沒值班的時候,可不就得回家聽老婆大人訓話,哪能跑來拜訪你們?」

  華生大笑,瑪麗也抿嘴笑道:「幸好我可不會訓約翰!你是否被特納太太催交房租時的兇樣嚇怕了,以為女孩子都是那樣的呢,警探?」

  雷斯垂德抓抓頭,叉起一塊馬鈴薯送進嘴裡,嘆道:「說到這個,她今晚可真不是開玩笑!說把我轟出來就轟出來了。還好我剛撞見巡街的布雷茲特里特,他說明天會陪我回去向特納太太道歉並付清房租──當然是他出錢,今天則可去他住處暫睡一晚。」

  「看來有位患難見真情的摯友,也是挺重要。」華生笑嘆道,目光移到自己杯中微微晃漾的深紅酒液上,彷彿恍惚微愣,又似默然沉思。雷斯垂德認識他近八年,當然曉得他此刻想的是誰,但考慮到瑪麗在場,不便說破,遂岔開話題道:「華生醫生,華生夫人,今晚承蒙你們邀我來飽餐一頓,我真的非常感激。過去幾天來,我可是倫敦和敖德薩兩頭跑,累到只吃了半包炸魚薯片和一杯──」

  「敖德薩?」華生愕然道,注意力終於回到他身上,叉了一小朵花椰菜。「那不是在俄國嗎?什麼大案子讓你要跨國辦案?」

  「也不是什麼大案子──喔,謝謝你,華生夫人。」雷斯垂德忙道,對為他盛好湯的瑪麗微微鞠躬,雙手接過湯碗,先喝了兩口,才再度望向華生,道:「算是普通的謀殺案吧!麻煩的是,死者生前留下一副塔羅牌、一份附十多人生年月日的姓名清單,及一張寫滿跟塔羅牌有關的,潦草註記的紙。福──我覺得這些遺物似乎有助於我們警方抓到凶手。問題是塔羅牌我又不懂,哪瞧得出裡頭藏了什麼線索?你對塔羅牌了解嗎,華生醫生?」

  他向來不擅說謊,如今為了配合那大偵探的指示,也只好說到這份上,還得裝作若無其事、隨口一問的模樣。話一說完,他立刻埋頭吃起炸蘋果餡餅,邊嚼邊將紅酒往肚裡灌,以掩飾內心的尷尬不安;同時他也暗暗埋怨,為什麼福爾摩斯對他千叮萬囑,要他絕不可對華生提到案情多嚴峻、凶手多殘忍,及偵探在此案裡涉入多深?難道偵探已不信任從前的摯友了?

  「這你可是問對人了,雷斯垂德!」華生笑道,又舀了一勺燉起司。「『金色黎明會』的成員曾到俱樂部來發宣傳小冊,邀我入會──」

  「這是專門研究塔羅牌的協會嗎?」

  「是的。創會的三名紳士是威廉‧伍德曼醫生、韋恩‧魏斯考特醫生,及麥奎格‧馬瑟斯先生。來俱樂部找我的是魏斯考特醫生:他想拉我入會,或許因為我們是同行。但我當時已計劃婚後不久要開業行醫,屆時恐怕會忙到無法與會,便婉拒了,不過仍收下小冊子來看。」華生微笑道,褐眸間閃動著憧憬的光芒:「因為我對神秘學及哲學一向深感好奇。」

  雷斯垂德彷彿在黑暗中見到一線光輝,忙道:「那三位先生在倫敦嗎?他們聚會的日子是哪一天?我們──我能旁聽嗎?」

  「恐怕不行喔,雷斯垂德!」華生蹙眉道,隨手叉起一塊鯡魚送入口中:「我問過魏斯考特醫生,他說只有會員才能學習卜算塔羅牌的儀式及教法;他們入會時皆發過誓,不得對外人洩露。」

  雷斯垂德感到眼前的光芒似又破滅了,將叉子握得死緊,咬牙道:「但這牽涉到人命,我們非破案不可!難道他們連國法也不怕?我大可以警探的身分,命令他們講出──」

  「他們怕的不是國法,警探。」瑪麗一聲輕嘆,插話道:「那本小冊子我也看過,裡頭清楚寫道,若會員公開揭露塔羅教儀,將招致靈界力量的懲罰。你用法律威脅他們,只怕徒勞無功;何況這些人為的只是研究學習,並未犯法。」

   雷斯垂德猛搓下巴鬍渣,再喝了一大口酒,看著已空掉大半的菜盤發呆,突然靈光乍生,轉頭對醫生道:「那本小冊子你可不可以拿來看一下?」

  兩分鐘後,從書房回到餐廳的華生將一本以羊皮紙釘製,僅八九頁的黃褐小冊子交給他。雷斯垂德翻了翻,毫不意外地發現大部份的敘述──什麼古巴比倫人、純淨的靈魂、四元素和占星系統──他全都看不懂;然而在「牌意講解」那一頁,他乍見內文提及特雷波夫死前寫下的幾個牌名,忙集中精神仔細閱讀:

  「太陽」──勝利與光明,亦象徵占星學裡的太陽。

  「戀人」──愛情、愉悅與祝福。

  「女祭司」──智慧、直覺與精神,亦象徵占星學裡的月亮。

  「惡魔」──金錢、權力、欲望與控制。

  「寶劍騎士」──善辯,行動力強,帶來混亂和破壞。

  「寶劍九」──擔憂、沮喪,胡思亂想以致身心失衡。

  這……這到底跟案情有什麼關係啊?雷斯垂德在心底悶悶不樂的道,又翻到最後一頁,目光掃過「有意入會者簽名欄」,上頭的姓名有亞瑟‧愛德華‧韋特、艾列斯特‧克勞利、威廉‧布勒特‧葉慈、茉德‧岡、潘蜜拉‧史密斯及──天哪!──羅伯特‧特雷波夫。

  死者竟對塔羅牌研究深切到想入會?但為什麼他和福爾摩斯訪問死者岳父及搜查死者住處時,都沒發現塔羅牌的書?難道這些會員真需保密到連對親人也不能透露?還是書已被凶手毀掉?不管是哪種,塔羅牌內暗藏線索的機會是越來越大了,否則特雷波夫不會在死前把它、筆記和名單藏進地道去!但現在卻沒人能解開這個謎團……

  「這本冊子可以借我嗎?」他脫口道。

  華生擺了擺手,開始為自己倒第二杯酒,笑道:「沒關係,你拿去看,破了案再還我吧!」

  雷斯垂德道了聲謝,將冊子收入墨藍舊夾克內的口袋裡,心想這東西還是拿去給福爾摩斯研究,看偵探能從中推理出什麼來。這時圓桌上的菜除了葡萄乾布丁,皆已吃完,而瑪麗則盈盈而起,端著碗盤到廚房去洗。雷斯垂德望著她的背影,低聲道:「你怎不雇個僕人幫忙家務,華生醫生?」

  「過幾個月再說吧!我存款所剩無幾,瑪麗的家教收入也不夠我們再雇僕人;何況之後我診所開業,還須花錢請助手。唉!」華生喃喃道,雙指挾著高腳杯,似在凝視杯中模糊的倒影。「結了婚我才知道,能當家作主是多麼可貴,卻也多麼需要責任感!我一定盡全力照顧瑪麗,不使她受到任何委屈。什麼賭場、俱樂部我也暫時不去了;家中經濟能好轉,讓我們倆過上安定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雷斯垂德望著華生,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偵探不要他告訴醫生那些事:眼前人確實變了。冒險與戰鬥對華生而言,已不再是寄託熱情的目標;醫生已邁上人生的新階段,有了妻子,有了家庭,即將有正式的職業,不再是福爾摩斯的助手了。

  他嘆了口氣,想起二十三年來不離不棄,如今每週更有四天和他一起工作的摯友布雷茲特里特,不禁覺得自己還算幸運。

        △     △     △     △

  雷斯垂德離開華生家的三天後,我雙手插在褲袋裡,低著頭,心事重重的走下大英圖書館門前的台階,走上尤斯頓路,途中還撞到幾名路人的肩膀;然而,我沒有停下來說抱歉,只是迎著撲面的冷風持續前行。

  那本華生交給雷斯垂德的塔羅牌小冊子我已看了十七八遍,背得滾瓜爛熟。就我歸納出的要點,「金色黎明會」會員試圖將塔羅牌與傳統的「地、水、火、風」四元素理論及以十二星座為主的占星學理論作整合,藉此提升心靈層次及了解宇宙奧秘,還有更實際的,占卜人際關係或事業發展。

  綜合我手邊的物證及資料來看,特雷波夫極可能是一名業餘塔羅占卜師,卻因擔因岳父和妻子對這類「異端」神秘學說有所誤解,婚後始終隱瞞他的占卜師身分,只私下和對塔羅牌有興趣的一小群紳士淑女聯絡。今次他前往敖德薩,或許亦非旅遊這麼簡單,而是在異地以塔羅牌幫人算命;他留下的那份名單,即是來找他算命的顧客,而姓名旁已打勾的是算過命的人,未打勾的則是還未算的。

  凶手定是名單上的其中一人,最可能的是未打勾的八個人名之一,事先叫那化名C‧艾克泰爾的助手訂下房間,讓特雷波夫趕來為他算命,再等特雷波夫算到精神集中、渾然忘我時,將這名倒楣的青年制服,凌虐並殺害。幸好特雷波夫還不算太笨,趁凶手和助手忙著移床捲地毯時,將以凶手出生時間換算成塔羅牌組的潦草筆記,連同名單和整副牌塞進地道裡,否則此案怕得不見天日,皆因經過我這幾天的查探,那八個人名都是化名,根本找不到人。

  現在破案的關鍵是,塔羅牌究竟如何對應到占星術,但「金色黎明會」會員有的目前不在英國,有的則嚴拒與非會員人士討論;即便我出示雷斯垂德借我的警徽,對方也不願意說。只有詩人葉慈較為客氣,對我說大英圖書館有本著作,或可解答我的疑問;我立刻跳上馬車,興沖沖奔進圖書館詢問館員。誰知道……

  「請問《從尚-巴蒂斯特‧阿利耶特看占星學的未來》這本書放在哪一區?」

  「喔,不好意思,先生。它已被借走了。」

  「什麼?誰借的?」

  「這我恐怕不便告訴您,先生。」

  「……借期到何時?」

  「九月十五日,先生。」

  「那不是逾期兩個月了?逾期未還你們都不追究?」

  「我們已寄信通知借閱者,但對方迄今仍未回信。」

  「我是與警方合作調查一樁刑事案件的私家諮詢偵探,小姐。我需要知道這名借閱者的身分,麻煩你告訴我。」

  「這人是案件的嫌疑犯或重要證人嗎,先生?」

  「呃……恐怕不是。我只是要借他借走的這本書。」

  「若是如此,請恕我們館方無法告知借閱者的身分資料──我們有為讀者保密的義務。若您亟需借閱此書,我們可將它加入下個月的購書清單內,大約十二月中您即可──」

  「十二月中才拿得到?小姐,我辦的是樁謀殺案,與我合作的警探皆有破案壓力,不可能拖那麼久!」

  「我也無能為力,先生。館方的規定就是這樣。」

  「但全倫敦的圖書館只有你們這邊有!你難道不能──」

  「若您再這樣大聲叫喊,先生,恐怕我得請警衛來了。」

  一連串令人沮喪的對話浮上腦海。我搖了搖頭,拉低帽沿,忽然發現腳下不再是石砌的人行道,而是一片草地,微愣抬頭,才發覺自己走著走著,竟已來到攝政公園。

  攝政公園位於貝克街附近,過去我無案可辦而清閒過度時,常獨自來此閒晃,或陪華生同來散步。自從我摯友發表「血字的研究」案,令全倫敦市民都曉得我的長相後,我為免遭黑幫份子或地痞流氓襲擊,有時外出便不穿西裝,不帶手杖,打扮得像中下階層人士。此刻我頭戴工人階級的灰藍小布帽,身穿同色夾克、長褲及一雙舊皮靴,走在公園裡,誰也沒認出來。

  我沿著公園外圍的步道緩行,走過約克橋,來到內圈步道。深冬將臨,綠地已然轉黃,榆樹的鋸齒狀葉片旋舞飄下,薄如金霧的陽光自枝隙間悄然灑落。我憶起初春時和華生攜手來此漫步,不由得感慨良多,離開周遭撐洋傘談笑的貴婦、推著嬰兒車的女僕,及不斷朝貴婦獻殷勤的年輕紳士,往湖畔走去。

  下午兩點時湖邊遊客不多,僅有幾隻綠頭鴨挺胸昂首,晃著灰白間雜黑褐的蓬鬆羽翼,搖搖擺擺踏過黃褐草地,踩上岸邊方石,躍入水裡。我專注地望著鴨子於藍褐湖面划出一道道水線,目光移往牠們游向的湖心分隔島,及島上波頓家族所建的霍姆河島別墅,衝撞心湖的焦躁煩悶亦漸靜止,沉入湖底。儘管破案的曙光仍未降臨,眼前大自然的美景,依然予我平靜、安詳及莫名的希望。

  「難得你也有欣賞湖光水色的逸致閒情,歇洛克‧福爾摩斯。」

  一把沉穩柔和的嗓音流入我耳間,卻瞬如黏韌蛛網,將我的注意力牢牢吸住!我猝然側頭,緊盯距我最近的一葉小舟:湖上有七八隻獨木船淺淺航行,它卻靜臥於湖畔垂柳邊,而穩坐小舟一端,身著黑西裝的清瘦紳士,更似無意舉槳划行,彷彿在等候我的來臨。

  我用盡全副意志力,才忍住別倒抽一口氣──這側影、這風度,我縱只見過報上的相片,亦絕不會忘記。

  詹姆斯‧莫里亞蒂。

  倫敦大學數學教授,「犯罪界的拿破崙」,與我十一年來暗中較勁無數次的頭號大敵。

  從這角度我望不見他的表情,但他在小舟內的坐姿是如此從容閒適,令我生出矮他一截的挫敗感。幸好我本就是越挫越勇的人,收拾心情,沉住氣微微一笑,大步來到柳樹旁,躍入舟中,坐在小舟另一端,與他相隔不到兩公尺,隨口道:「你就這麼怕我嗎?大白天在攝政公園泛舟,還要帶上神射手隨扈?」

  我這番推理並非無的放矢:在舟中落座時,我注意到船槳槳柄不僅朝向我,倚舟內側而放的雙槳更下半溼透。而教授安放膝上的雙掌非但裹著白手套,手套及黑西裝均未沾半點水珠或髒污,顯示在我來之前,另有一人負責划槳,和他於湖上泛舟。

  能讓莫里亞蒂如此信任,又足以保護他的,在匪幫中只有一人:塞巴斯蒂恩‧莫蘭上校,大英帝國駐印度軍中頭號狙擊手,亦為莫里亞蒂匪幫中最頂尖的神槍手、參謀長及教授的忠貞副手。

  教授早在我來到岸邊時,便已拉下黑禮帽,斜斜掩住大半面 孔;我只能瞥見他鬍子刮盡的修長下巴,及脣緣勾起的淡然笑意。「恐怕你對我有所誤會,福爾摩斯。」他沉柔道,左手五指輪流輕敲著舟舷:「我不過是這座大城市裡一名兢兢業業、安份守己的小市民,從未違背良心,又何須畏懼不肖之徒的非法刺探?」

  「我敢說你對『安份守己』和『良心』的定義與常人不同,莫里亞蒂。」我冷冷道,旋即省覺自己居然動氣,立刻恢復鎮定,故作輕鬆地望向朝舟緣拂來,金黃微綠的柳絲,淡淡道:「你特地在此恭候,不是為了與我辯論無意義的話題吧?」

  「當然不是,只是送上遲來的祝福,並提供必要的協助。順帶一提,」莫里亞蒂右掌輕撫膝頭,宛若女王撫弄外國進貢的暹羅貓,悠悠道:「你在聖潘克斯特老教堂的表現很不錯,我本以為你會崩潰的。」

  我渾身驀震,頓時明白他的「祝福」是針對華生結婚一事,脫口道:「你當時在那裡?我不記得賓客名單上有你。」

  「我是去掃墓的。教堂外你們舉辦餐會的草地上,不是有座陵園?」莫里亞蒂微微搖頭,淡然一笑道:「我派去監視你的人常回報你拉的提琴曲有多美妙。以你對音樂的精通,不該連巴哈的幼子葬在該處都不知道吧?」

  我一呆,腦中迅速搜索讀過的音樂史,立即證實他所言無誤。可是誰會如此在意這等細節,甚至親自去祭掃巴哈之子的墓?難道教授極愛巴哈或其子的樂曲?這可是我伏在匪幫的內間不曾提到的事!這點我得牢記在心,說不定日後與大敵較量時,能派上用場,儘管我現仍無法想像這將有何用處。

  就在我啞口無言,心思迅轉的幾秒間,莫里亞蒂已趁勝追擊,微笑道:「聽說華生醫生婚後過得頗為幸福,三天前還請雷斯垂德警探到他家去,品嘗華生夫人拿手的菜餚,而警探也大塊朵頤了烤馬鈴薯、炸蘋果餡餅和葡萄乾布丁,喝了牛尾湯和紅酒,而醫生喝的更多。相較下,你最近委實鮮少進食,氣色亦不甚佳,令我都不禁要關心你的健康呢!」

  我終於明白,我摯友筆下那些「毛骨悚然」、「寒毛直豎」之類的誇飾詞竟是真的──教授派人在221B附近監視我,這我早已料到,也不在乎;可是他居然監視華生到這種程度,連那天晚餐雷斯垂德吃了什麼菜,華生喝了多少酒,都跟警探事跟對我描述得一模一樣!大敵講這些話,是否在暗示我,他如此清楚華生的一舉一動,只要我再與他作對──去年他的得力手下莫波吐依茲男爵才在龐大計畫案遭我破獲後,為了不牽連他,寧可自殺也不願被警方逮捕──他就會拿華生開刀?

  「你還活著一天,我吃再少也能撐下去,不需要你關心。但是我告訴你,」我望定大敵罩住面孔的黑禮帽,想像目光穿透帽子,釘進對方淡眉下優雅而威嚴的眼睛裡,一字一句的道:「華生和我的合作關係已告結束。他不再是我的事業夥伴,不再於辦案上協助我。你的所作所為,他幾乎不知情,更未掌握半點足以舉發你的證據。我希望你能將這件事考慮進去,否則……」伸手緊握槳柄──畢竟我今天非但沒帶槍,連手杖都沒帶──斷然續道:「今天我就是死在這裡,也要與你把事情解決!」

  莫里亞蒂笑了笑,手指忽然停止敲擊舟舷,從容道:「你是否太過敏感了呢,福爾摩斯?當年若非我建議他趁你不在時,去搜你的房間,他只怕早已搬離貝克街,又如何會曉得你是私家諮詢偵探,且八年多來和你患難與共,生死不棄?」

  我呆了一下,瞬間記起華生在我們合租寓所的最初幾個月,曾因懷疑我和我哥是國際特務,背著我偷溜到倫敦大學圖書館,查我們的資料──難道……難道那時莫里亞蒂就見過華生了?的確有這個可能,因為我打聽到教授有不時前往圖書館閱報看書、批改作業的習慣。但華生為什麼沒告訴我?等等……

  我摯友第一次聽到莫里亞蒂的名字,是在去年我遠赴法國,與莫波吐依茲男爵交鋒後,而最近一次則在今年年初的「恐怖谷」案時,距我倆展開室友生涯的1881年,足有六七年之久!他怎可能記起當年在圖書館給過他建議的教授,就是我苦心追緝的罪魁?以他大而化之的個性,也許事情還記得,卻把對方的姓名忘得一乾二淨,否則沒道理不跟我說。

  「你今天似乎嚴重失常,福爾摩斯。若你打算繼續活躍於偵探界,理當表現好一點,除非有什麼事令你身心疲憊,以致亂了方寸,比如說……」莫里亞蒂左手撫上一隻停在舟緣的鴿子,而灰白交雜的鴿子「咕勒」直叫,似挺享受亞麻手套的溫柔觸感,輕描淡寫的道:「塔羅占卜師羅伯特‧特雷波夫在利凡諾瓦飯店被殺一案?」

  「嘩啦!」水響──我差點站起身,幸好及時省覺人在船上,忙重新坐穩,但那隻鴿子已因小舟驟然晃震而受驚飛走。我抑制著內心不斷上湧的顫抖,雙手緊握兩側船舷,瞪著從容安適的教授,沉聲道:「是不是你做的?」

  「當然不是。我不過是閒來無事,翻閱外國報紙,得知此案罷了。」

  「你再說謊,我就瞧不起你了!報上只寫他陳屍廣場,全未提到飯店的事,更別說他的占卜師身分!我也要求俄國警方,絕不能讓外界知道我協辦此案。你如何曉得這麼多資訊?」

  莫里亞蒂淡然一笑,徐徐道:「歐洲各國警方都有我的人。我看過報紙後,請人拍封電報過去,不到三小時,即會有一疊完整的相關記錄擺在我書桌上。歇洛克‧福爾摩斯,我若改行作偵探,想必能比向來單打獨鬥的你更快破案。」

  我不理他的揶揄,皆因我已嗅出這番話裡的玄機:教授掌控倫敦一半的犯罪活動。及歐陸超過七成的黑幫,直屬於他的匪徒或向他繳交保護費的罪犯不可勝計,說不定……他知道凶手是誰?平常我再無法可施,也絕不可能向如此罪惡滔天的人求救,但此刻破案要緊,我是否該為了釐清真相,抓到真凶,讓死者安息,而略略放鬆自己的界線?

  「送你一份見面禮吧!」大敵的沉柔笑語令我一愣。我從天人交戰中抽拔而出,呆看著對方遞到我面前的書:《從尚-巴蒂斯特‧阿利耶特看占星學的未來》。

  我下意識伸手接過,翻開內頁,居然見到大英圖書館的核章──就是那一本!就是害我幾乎和女館員起衝突的那一本!不知名借閱者逾期未還的那一本!

  「你……」我指著他,幾秒後才找回說話的能力:「書是你借的?」不,不可能!教授不可能提早兩個月知道我會辦此案,特別借出來給我;難道是……「是你殺掉借閱者,從他手上奪來的?」

  莫里亞蒂從容一笑,擺了擺左手,漫不經心的道:「你想像力未免過於豐富,福爾摩斯。這不過是我無意間得到的。反正我只研究小行星動力學,對占星並無雅好;你若有需要,就拿去看吧!」

  大敵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天曉得所謂「無意」,是否踹門入戶,抓起借閱者酷刑逼供,直到對方乖乖交書,才一槍結束其痛苦的濃縮用詞?但無論如何,破解案情謎團的關鍵就在這本書裡,我再不情願,也非得欠大敵一回人情不可。

  我握緊了書,瞪向教授,低語道:「若你今番幫忙,為的是交換我不得再干涉你的犯罪事業,恕我無法答應。」

  「都說是見面禮了,何需交換條件?我尊敬你的才華與人格,遂專程在此相候。」莫里亞蒂伸手遙指冬風中、榆葉間通體雪白,唯屋頂深灰的霍姆河島別墅(The Holme),淡淡笑道:「正如攝政公園的林秀湖清烘托出它的美,你我之間若再無交集,你又如何綻放與生俱來的推理能力和高絕機智?你是不甘寂寞的人,福爾摩斯,而我亦然。離去前,我不妨祝你順利偵破此案──這就算是你對我的回報了。」

        △     △     △     △

  這就算是你對我的回報了……當我在下午三點回到貝克街,推開221B樓下大門,心頭仍迴盪莫里亞蒂的那句話。

  歐洲黑幫的無冕帝王居然會助我破案?說出去肯定沒人會信,連我自己都難以置信。莫非他想藉我之力,扳倒那名凶手?這也說不過去:特雷波夫雖繼承不少家產,出入卻無保鑣,本身又不會武技,更無擅長槍枝的記錄;對付這樣一個普通人,凶手竟還不敢在倫敦動手,而要等被害人出國,才於國外行凶,可見實力明顯不如莫里亞蒂,那教授又何不自行收拾此人?但若非這個理由,大敵為何破天荒釋出善意,就在我逼死他在歐洲的得力手下之後?奇怪,真是奇怪……

  「啊!唔──不要啊!」

  一聲慘叫自二樓傳來,令我渾身一震,把莫里亞蒂及凶手全忘得一乾二淨──這是赫德森太太的叫聲!發生什麼事?

  剛踏上第四級樓階的我霍地回頭,望向大門:我剛才進來時思索太過投入,竟忘了門平常是鎖上的,怎可能一推就開?大門沒鎖,加上慘叫──有人闖進221B,要對房東太太不利!我在電光石火間推理出答案後,立刻奔上二樓,衝進她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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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及註解原作梗:

 

金色黎明會的創立及三名創始會員姓名為歷史上真人真事。

 

文中金色黎明會有意入會者除了特雷波夫為我自加設定外,其餘眾人在歷史上皆真的陸續加入此會:韋特(A. E. Waite)為最普及的塔羅牌──韋特牌創始人(我就是學韋特牌的),克勞利(Aleister Crowley)為另一派塔羅牌──托特牌創始人(日後脫離該會),葉慈(W. B. Yeats)為愛爾蘭詩人兼神秘主義者,茉德‧岡(Maud Gonne)為愛爾蘭女革命家(及葉慈苦戀一輩子的人),潘蜜拉‧史密斯(Pamela Smith)為協助韋特繪製韋特牌的女藝術家。

 

尚-巴蒂斯特‧阿利耶特Jean-Baptiste Aliette)為法國神秘主義學者,於1785年設計出與占星對應的塔羅牌「大伊忒拉埃及塔羅」。不過文中H所查的《從尚-巴蒂斯特‧阿利耶特看占星學的未來》為齋主虛構之書籍,請不要去查它(笑)。

 

HW1888年初春時來攝政公園漫步,見原作《黃面人》(The Yellow Face)案。

 

霍姆河島別墅The Holme)為攝政公園內真實存在之景點,為戴西默斯‧波頓(Decimus Burton)於1818年所建,為其父所擁有,目前一年開放數日讓遊客參觀。該島因其名稱與H的姓氏只差一個字母,之後M遂以此比喻H

 

葬在該陵園的巴哈之子為約翰‧克里斯丁‧巴哈(Johann Christian Bach)。

 

莫波吐依茲男爵的龐大計畫案」(The Colossal Schemes of Baron Maupertuis)來自原作《賴蓋特之謎》案開頭W提及,1887年初令H在歐洲辦得心力交瘁的案子,以致他破案後立刻病倒。在此莫波吐依茲和M的關係及自殺等事為齋主自設,以後我第12篇福爾摩斯同人文將詳述此案

 

W去圖書館碰到MM建議WH房間等事,為齋主自設,詳見齋主第6篇福爾摩斯同人文《初識探案》Part6P94-P99

 

M和鴿子的緣份(笑)靈感來自電影版第二集他在經營犯罪事業之餘,到公園去悠閒餵鴿子的畫面。

 

M對小行星動力學的研究,參見原作《最後一案》(The Final Problem)。

 

謝謝大家耐心閱讀完Part3

也歡迎你們留言分享心得!

莫里亞蒂究竟為何要幫福爾摩斯?
赫德森太太能脫離險境嗎?

9月中會貼《孤獨的偵探》4上來(9/22已貼上Part4,請點此閱讀),

敬請期待!

閒逸齋主人莫凡 104. 8.31.11:21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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