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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5月11日

福爾摩斯同人文4:《第二位歪脣男人案》3

再十天就是Bring It On!歐美only35/21在菜寮)了(錄取名單見此)!
齋主在K11,攤位名稱為閒逸齋,攤位上會擺
福爾摩斯原作+電影同人孤獨的偵探&跨國宿敵案
12.8萬字,300NT赫德森太太歷險記&
雷斯垂德的一天》(3.6萬字,150NT去;
另外,攤位上還會放第二位歪脣男人案》無料小報第二彈
(是今天貼上來的Part3片段,可獨立閱讀)

 
Part2大意:為救失蹤的福爾摩斯,華生獨赴鴉片館調查,
找到館外藏於泰晤士河下的地下密室在一連串戰鬥後
卻於牢房驚見被綁在十字木架上,傷痕累累的摯友!
同時法國第一大黑幫──星字幫領袖當克爾和
眾多手下已包圍醫生,要他投降和死二選一
選擇與偵探同死的華生將面臨怎樣的命運

 
Part3關鍵詞句:「我呻吟半聲,低頭看到自己被緊捆的雙踝、「你真的相當在乎醫生啊,福爾摩斯」、莫里亞蒂在警場的內間是誰、「你的朋友似乎想早點解脫,否則何必三番兩次激怒我」、「子彈只擦過他額角,然仍綻開蛛網般擴大的血紅

 
特別先行說明,文中崔布雷及當克爾說話中的錯字為其口音呈現,非齋主打錯。

 
準備好開始閱讀正文了嗎?一起來看Part3吧!

~~~~~~~~~


  除了在阿富汗作戰時,我從沒於昏迷時這麼痛苦過:後腦的劇痛沿神經上竄,痛得我頭似要裂成兩半;全身莫名繃緊,刺痛感深嵌入肉,有如被緊纏在蛛網上的幼蝶,掙扎不脫,獵食者的身影卻越來越近……我竭盡全力,想睜開眼睛,卻睜不開,急促的呼吸間猶殘存氯仿味;我感受到燈色灑落臉龐的熱度,聞到似有若無的血腥味……最後,我終於撐起眼皮,慢慢睜開。

  「華生……」 

  眼前飄動微弱的光點,而暈眩感再度吞噬一切,彷彿天地倒轉……我咳了幾聲,重新閤眼,感覺溼溼的東西從嘴角、後腦和手腕流下。

  「華生?」 

  這就是地獄嗎?清醒和昏迷的界線是如此地模糊不清,而那聲音……那呼喚我的人又是誰?

  「華生!」

  我一震驚醒,霍地張眼,漩渦般的視界恢復清晰,只見蒼白的燈光自上方某處灑落,令白光不及的房間兩側更形陰暗。我茫然俯望前方,昏迷前的記憶流回腦際,既疑惑怎不見半個黑衣人,更訝異自己變得比平常高出許多──俯望?等一下…… 

  撕烈胸口的巨大痛楚瞬由四肢襲來,刺入心臟!我呻吟半聲,低頭看到自己被緊捆的雙踝,再次痛到幾乎暈眩,痛到快不能呼吸……

  「輕輕吐氣,華生,慢慢吸氣。」那熟悉的語聲又響起,雖沙啞微弱,卻於平靜中略帶命令的口吻。我照做了,視界也回復清楚,望見投落地面的兩座十字木架上,我和他被縛著的深影。我吁出一口氣,別頭望去,目光越過自己被綁在木架上,每根手指都被繩索牢牢固結的手,望向右邊的他,低聲道:「福爾摩斯?」

  他也望著我,半邊未傷的臉相當蒼白。「看你久久未醒,我才剛向當克爾抗議,說科里尼的氯仿濃度過高了呢!」他輕快的道,眼中的深邃沉痛卻和語氣截然不同。

  我還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微笑的心情,突聽「喀答!」銳響,當克爾從木架後走出,槍已在手,抵著我摯友血漬乾透的額頭,淡淡道:「請別考煙我的耐性,福爾摩斯。」

  「我偏要考驗又怎樣?」他毫不畏懼地盯著對手,道:「就算我加對你的尊稱,你一樣會殺了我和華生。」

  「或許吧!」當克爾聳肩道,移開了槍,卻突然扣下扳機──「砰!」我幾乎停止呼吸,幸好子彈只擦過他額角,然仍綻開蛛網般擴大的血紅。只聽敵人難得不帶任何口音的道:「但至少我可以讓你們在接受貴族式死法之前,好好研究一下,為何自己會落得如此下場。同時我也不妨大發慈悲,給醫生和家人道別的機會。」

  「謝……謝謝你的好意,當克爾元帥。」我忙道,不僅是因我曉得我若不代替他低頭,他的倔強遲早會令敵人情緒失控,一槍打爛他的頭,更因我忽然靈機一動,想到或許能讓我們獲救的辦法:「我……我的確有些話想跟我妻子說。今天出門前,我才答應她,要買份禮物……買兩塊蛋糕回去給她。」 

  「喔?真刊不出醫生你是如此體貼溫柔的丈夫。」當克爾淡淡一笑,收起了槍,揚聲道:「崔布雷!」

  一個年輕小伙子從鐵門後現身,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這時的崔布雷已不再是詭異醜陋的第二位歪脣男人,而是一名下巴光滑、兩腿完好的棕髮細瘦青年。

  崔布雷如同侍從晉見貴族,單膝下跪,向當克爾行禮。但他目光悄悄轉到我身上時,黑眸卻露出畏怯和羞慚,喃喃說了句什麼,隨即垂下頭;然而,我在他低頭前,已透過脣形,明白他想講又不敢說的話:「我對不起你,華生醫生。」

  「崔布雷在艦隊街一家法式蛋糕店裡工作,」當克爾閒話家常般的道,戴著紫羅蘭亞麻手套的手輕撫胸前的繡金佩帶:「他看過尊夫人和你一同到店裡買蛋糕。你邀買什麼樣的蛋糕及傳什麼話,就對他說吧!」

  我深吸一口氣,暗暗祈禱這計策能成功,望著崔布雷,道:「崔布雷先生,請你幫我挑兩個法式奶油巧克力蛋糕,一個五英吋,一個七英吋,那是我……我妻子最愛吃的。不過她現在出門去了,去朋友家接一位來訪的親戚;可否請你在我家等到她回去,再當面交給她?」

  崔布雷點點頭,低聲道:「我會的,醫生。我還邀帶什麼話?」

  「請你告訴她:『致親愛的瑪麗,和我們的外甥女希德‧溫爵(Hind Wanger),我有急事需出城一趟,過兩天就會回來。這是我為你們訂的蛋糕。好好享用時,記得要……想到我。』」我力持平靜地將話說完,再忍不住內心的緊張顫抖,頭向後一仰,貼在木架上。

  耳畔傳來我摯友倒吸一口氣的微聲──不愧是我親愛的福爾摩斯!一聽就明白我話裡的密語。我只希望當克爾千萬別同樣精明。

  「很好。別忘了將醫生的遺言和梨物送到,崔布雷。若有任何差錯,你必以血來償還。」當克爾一揮手,輕描淡寫的道:「下去吧!」崔布雷忙下跪行禮,悄瞥我一眼,接著倒退離開地牢。

  牢房內霎時變得十分安靜。我聽到自己微促的吸氣聲,但我摯友的呼吸仍一如往常地平緩。他不怕死嗎?若我之前被從後一擊喪命,既有心理準備,反而不會害怕;然而被綁在這裡,像頭吊在屠宰場的豬,不知道敵人會用多殘忍的方法下手……我快受不了了!

  我望著當克爾在我們面前來回踱步,勾起在阿富汗戰役裡遭敵人凌虐的恐怖記憶,心深處不禁一陣顫慄:從敵人懸在佩帶旁的懷錶來看,現在不過七點;瑪麗最快也要明早才能趕回家,當克爾能把我們留到那時候嗎?又有什麼理由把我們留到那時候?我望著大敵,想說什麼,但話到喉頭,卻發覺已為恐懼塞住,只能發出「喀、咕、」的低微吞口水聲。 

  當克爾終於停下腳步,瞧著我,幾秒後淡淡笑道:「你毋須害怕,醫生。我並非欠缺耐性的人,不會在讓你了解整件事的前因後果前,就將你處決;還是……你希望由你的朋友來將他的調查親口告訴你,讓你分享他遮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失敗?」  

  我望向我摯友。他沒有開口,只是冷盯著對手,在被綁得死緊的情況下昂起頭,彷彿直到最後,都要維持高傲與尊嚴。

  「好吧,福爾摩斯,那就等你想補充時再補充吧!」當克爾聳肩道:「不知你對十六七世紀的法國歷史了解多少,醫生?」

  我努力搜索腦中讀過的歷史知識,幾秒後,才遲疑的道:「當時的法國國王是亨利四世,他死後由王后瑪麗‧梅迪契攝政;後來王后叛亂,遭其子路易十三的軍隊擊敗。路易十三主政時,以紅衣主教李卻立為首相,後又發動拉荷謝爾圍城戰,從胡格諾派教徒手中奪回該城……嗯,我知道的大概就是這麼多。」

  「很好,醫生,簡明扼要。不過還是容我從中細論,順道帶出我們星字幫的歷史。」當克爾淡淡道,卻定望著前方某處,眼中燃起火焰:「我的先祖孔奇尼是義大利冒險家,在因緣際會下,成為瑪麗‧梅迪契王后結義姐妹的丈夫;當國王去世,王后攝政時,他即受命為當克爾元帥,權傾一時。然而,李卻立作為小國王路易十三的親信,老謀深算,如何願意刊著全國軍力被交到身為外國人的元帥手上?在他策動天主教徒反抗元帥下,元帥終被迫發動政變,邀推翻不成氣候的小國王和卑鄙的李卻立──」

  「但若我沒記錯,1617年的叛亂,結局似乎挺慘的。」他終忍不住開口,斜睨著敵人:「不但孔奇尼因拒捕被殺,元帥夫人也被斬首焚屍,不是嗎,當克爾『元帥』?」

  我心中剛大叫不好,當克爾手已握上槍柄,一字字道:「那不是潘亂,福爾摩斯。」

  「喔,我看不出這有什麼不同。」他輕鬆的道,語聲卻隱含冷酷的滿足:「不管怎樣,你們的祖先──孔奇尼、拉方丹‧珀里戈侯爵、蒙托邦‧科里尼侯爵,還有許多貴族──還是敗了,死了。他們的子嗣有的隱於鄉間,有的流亡國外,但依舊沒放棄捲土重來的野心。當1627拉荷謝爾戰役爆發,這些殘兵敗將便孤注一擲,將最後的希望投在那座城上,抗擊主教的軍隊。結果呢?他們若成功了,你現在就該待在法國鄉間的貴族豪宅裡避暑,而非於昏暗的牢房內,對我們吹噓先祖的『豐功偉業』。」

  「福爾摩斯!」我嚇得大叫道,目光在他高傲冷靜的臉容與當克爾已拔出一半的槍間徘徊不定,旋即略帶懇求的啞聲道:「當……當克爾元帥,你說過,在我明白整件事前,是……是不會殺我們的。你既是貴族後裔,便要遵守承……承諾……」

  「『們』字去掉吧,醫生!我可未說過不殺他。」當克爾淡淡道,將槍塞回腰間:「我唯一的顧慮是,他一死,你恐怕無法專心聽我說下去。不過,你的朋友似乎想早點解脫,否則何必三番兩次激怒我?是怕刊到你先他而死吧!刊來你真的相當在乎醫生啊,福爾摩斯!」

  「夠了!」他冷靜的面具終有部份剝落,咬牙道:「你再敢刺激華生一句,當克爾,我就──」

  「就如何?你又能如何?再說了,此刻是誰被刺激到──」
  「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我失控大吼道,昏迷前如赴地獄的探險和情感奔流的對峙湧回腦海,下一刻省覺過來,慌忙道:「抱……抱歉,當克爾元帥,你繼續說吧!你們後來怎會到了南特?」

  當克爾沒有說話,只是拔出槍,左手隔著亞麻手套輕撫槍身,凝視著我,彷彿在考慮是否要懲戒我的無禮。天啊!若我只因莽撞勸架而被射殺,不是死得太冤了?我立刻望向我摯友;出乎我意料的,他也望著我,因爭執而略復血色的臉龐驟轉慘白。當克爾剛才說的某句話忽然浮上腦際,令我心頭一顫:

  「你真的相當在乎醫生啊,福爾摩斯!」

  真的是這樣嗎?七年多的同居,八年來的友情,我從來不覺得他真的在乎我。的確,我們的關係在無數次冒險犯難後,已由室友、朋友漸升為;然而,在他心中,推理辦案的刺激與樂趣,始終是任何友情比不上的:當我們還住在貝克街時,他有時會陪煩悶無聊的我到河濱街或公園去散步;但若回來後,他發現這趟外出使他錯過委託人的造訪時──如去年春天發生的「黃面人」案──便會狠狠瞪我,彷彿一切差錯都是由於我抱怨生活乏味導致的。儘管他不時強調,只有我陪伴時,才會去冒生命危險,但仔細想來,我知曉的危險案件大多由他獨自擔起風險;我不是遵他指令,守在221B,等他與歹徒搏鬥回來後為他療傷,就是要等看到報紙或電話通知,才能親耳聽他描述這些「不值一提的小冒險」。

  可若他只把我視為事業上的助手,為什麼我和瑪麗訂婚後,他會悶悶不樂,比往常更陰鬱悲傷?我雖然結婚搬走,但又非永不見他,否則現在就不會在這裡了。他想要的,他在乎的,究竟是什麼?縱然我當他是摯友,但在這點上,我對他的了解,也許還不如身為死敵的當克爾。

  「請接受我最誠懇的道歉,當克爾元帥。」我打破沉默,再度開口道:「我並非有意冒犯,只是擔心……你們再爭論下去,我就無法了解事情的全貌。我請求你,元帥,不要……不要先殺他……」 

  當克爾凝視我許久,忽然淡淡一笑,垂下槍,像什麼事都沒發生,平靜的道:「若沒有你當他的傳記作者,他定難成為名滿全歐的偵探。你不是貴族,卻有許多貴族未必有的榮譽感和忠誠。可惜……你不是我的手下。」

  這番話亦罕有不帶半點口音,讓我感到眼前敵人的真誠;儘管我不會忘記對方是如何凌虐我的摯友,仍忍不住有些感動,尤其是這段讚揚出自一位驕傲自負的地下貴族之口。我深吸一口氣,低聲到:「謝謝你,當克爾元帥。」

  「把你的禮貌暫時放一邊,華生。」他忽然插話道。我轉頭看去,只見他面上的慘白已消退,恢復一貫的冷漠而嘲諷;我卻覺得他故意只對我說話,是不想又因稱謂問題,而讓剛剛的恐怖相峙重現,害我死在他面前……想到這裡,我心頭瞬間熱可可般滾燙起來,感到先前的驚愣恐懼都值得了。「你不是想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只要某人不介意當聽眾,我倒是樂於將我查到的消息告訴你。

  「當初為了結束胡格諾派和天主教的內戰,亨利四世在南特頒佈《南特赦令》,明定天主教為法國國教,但亦允許胡格諾派保留城堡自衛,其中一座城就是拉荷謝爾。還未等到圍城戰開打,這道法令就因天主教徒多次挑釁而名存實亡,終於在路易十四時遭廢止。因此,對那些新教徒貴族來說,」諷刺的瞥了當克爾一眼。「南特就是法國皇室背信負約的歷史見證,是他們誓言占據反攻,東山再起的地方。這也就是為什麼,當拉荷謝爾遭路易十三的軍隊擊垮,那些貴族便再度流亡,到南特隱姓埋名。

  「許多年過去了,當年的貴族後裔逐漸散去,遷到了布洛涅、奧維、波爾多、博讓西、亞眠,慢慢忘了他們曾引以為傲的反抗精神,只有某人這一支留在南特,雖仍堅持給子弟接受貴族教育,卻因祖產耗盡,不得不在淪落到成為遊民前,先當了搶匪。」

  我恍然大悟,同時又瞄了瞄當克爾,怕敵人會因最後那幾句冒犯話語而再次揚槍。但當克爾儘管下脣緊咬,臉微微泛青,槍管卻未舉起,顯示他說的與實情相去不遠,幾秒後才道:「我們不是搶匪,福爾摩斯,而是透過鋼鐵和炸藥獲取榮譽,累積財富,還偉大的法蘭西一個光明的前途,重燃皇室光輝。」

  「或許吧!」他冷笑道:「不過法國警方可不這麼想。他只大你三歲,華生,但他二十一歲時就創立星字幫,九年內勢力大幅擴張,法國西部和南部都在他控制下,前年四月甚至攻陷南特警局,殺死局長克拉梅‧蘇瓦松及四十五名警員,搶走至少五萬法郎。你聽過英國有哪個幫派敢打下蘇格蘭場嗎?簡直無法無天!」

  我忙道:「這就是為什麼去年法國警方發起『南特大掃蕩』嗎?」

  「沒錯。」他沉聲道:「前天下午我說過,我在里昂重病時,看護我及通知你的兩名警探是維特里和昂克蒂,而其中維特里和蘇瓦松還是同鄉,為公為私,這個仇都得報。他和昂克蒂同年七月,便由里昂第二分局調往南特,準備翌年早春剿滅星字幫。」灰眸閃過嘲諷,漫不經心似的道:「不過,這份仇恨似乎不是單方面的。在你來前,我從某人口中聽見一段動聽的故事:當年殺死拒捕的孔奇尼的路易十三侍衛長,正是維特里的先人;將這段史事記錄下來的法國史家路易-皮爾‧昂克蒂,則為昂克蒂的曾祖父。若這些早已作古的人曉得他們的子孫仍然活躍,將當年皇室認定的亂黨後裔驅逐出境,也會深感自豪吧!不是嗎,華生?」

  我瞥見當克爾臉色鐵青,槍柄也握得死緊,但至少沒揚起擊發。或許因為我摯友用詞巧妙,描述的又的是歷史事件,以致敵人雖怒火中燒,卻找不到發洩怒氣的正當藉口;也幸好敵人是位貴族,換了坎寧安父子,定直接撲上去,把他活活掐死,哪還用得着藉口?想到這裡,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我們能落在這樣重視榮譽的地下貴族手中,而非逞兇鬥狠的流氓手上,真是我們的運氣。

  當然,我會這樣想,只因我還不知道當克爾殘酷的本性一旦完全展露,會發生什麼事;等我見識到,一切都太遲了。

  「既然兩位警探和當克爾元帥有公憤私仇,又布下嚴密的掃蕩計劃,為什麼他還能及時帶手下來到英國?」我問出我在帕丁頓寓所時最想問的問題。

  「這就是我回貝克街後查到的資料了。」他實事求是的道,好像我們現正坐在221B的扶手椅內,隔著小圓桌討論案情:「他不是笨蛋,不會不知道星字幫擴張之快,已引起警方的注意。狐狸是不會只有一個巢穴的,華生:早在1884年,他就計劃在別國另覓藏處,以備萬一;隔了個海峽,警方追捕不易的英國,當然是首選。那年五月,他派了個叫道維‧古奎倫的手下,帶著換算過來該是三千英鎊的財富,來到肯特郡的李鎮,並化名為──」

  「內維爾‧聖克萊爾。」我脫口而出,心中浮現他記事本上五個詞中的前三個:「古奎倫」、「1884」及「李鎮」;然而,我仍好奇剩下的「馮克拉姆」和「M」究竟代表什麼。

  「沒錯。這位聖克萊爾先生──正確點說,是古奎倫先生──在蘇格蘭場監牢裡對我們編出一套動聽的身世,說他父親是切斯特菲爾德的小學校長,而他則在那裡受過教育,後來又到倫敦當記者。但我在他二次失蹤後查證過,無論在切斯特菲爾德還是倫敦,都找不到與『聖克萊爾』這個姓氏相關的記錄。

  「在我拜訪過你後,我終於查出他來自布洛涅,即法國西北加來省,為隨路易十三攻打拉荷謝爾,本身卻同情新教徒的巴松皮耶爾元帥後裔。巴松皮耶爾因與李卻立政見相左而入獄,家屬被迫流亡海外,多年後才回國定居,因此古奎倫並沒有南特口音。星字幫在法國惡名昭彰,若某人派南特口音極重的手下來英國打點,難免引起當局警覺,而這也是我推斷古奎倫入幫不到兩個月,卻得某人交付如此重大任務的緣由。

  「只是星字幫雖稱霸南特,在我們這裡,終究是外來幫派。英倫三島哪裡沒有幫會盤踞?又有哪個黑幫願將自己的地盤拱手讓給小鬍子微捲的法國佬?某人要想在此站穩腳跟,非得與『犯罪界的拿破崙』合作不可。」

  那個「M」字瞬間竄入腦際,令我想起了一個人,一個他時常在我面前提起,卻又暫且奈何不得的人,一個始終隱藏在陰影裡的黑暗大敵。「難道是……」我輕聲道:「莫里亞蒂教授?」

  「你還不算太笨,醫生。福爾摩斯會刊上你,挑你當助手,不是沒有理由。」當克爾終於再度開口,聽那語調,情緒似已回復淡定:「莫里亞蒂教授的出身、學養和能力俱佳,確有資格成為我的盟友,而他的手下也是萬中選一的優秀貴族。為與教授結盟,我找到一名從中介紹的人──容根布勒克克拉姆伯爵。那時伯爵還未加入教授的組織,卻因奉表兄荷蘭王族萊施‧艾克曼公爵命令,數次來英國採買軍火,巧合下和教授建立起友好關係。我遂派古奎倫去和伯爵交涉,安排與教授面對面密談。」

  「總之,你『與他結盟』了。」他冷冷道,刻意加重那個詞,彷彿本來要說的,是「你『臣屬於他』了」──據我觀察敵人此刻的表情,這個未出口的說法該錯不到哪去。

  「但……但是當克爾元帥,」我連忙趁氣氛緊繃前插話,免得情況一發不可收拾:「你們既已在倫敦紮根,為什麼急著撤走?」我前天早猜到原因是聖克萊爾被誤以為向警方告密,但此刻為緩和氣氛,只能提問以拖時間了。

  誰想到當克爾審視著我,過了幾秒,才聳肩道:「你定跟你的朋友一樣,認為我是誤會古奎倫背潘我們,才急著撤走的吧!你以為教授在警場裡沒人,完全不知道那潘徒被抓的經過,及與你們會面時說過什麼?」

  我愣了一下,眼角仍來得及瞥見我摯友目光轉銳,像負傷的鷹緊盯雄獅,沉聲道:「莫里亞蒂在警場的內間是誰?」

  當克爾笑了起來,一捲小鬍子,淡淡道:「我可以告訴你先祖的輝煌事蹟和星字幫的偉大功業,但沒必邀連此一機密亦透露給你。」

  我曉得作為偵探,卻對推理出錯的關鍵至死無解,實在是較死亡還難受,立刻代他問道:「當克爾元帥,你至少可以告訴我們,古奎倫先生到底是怎樣背叛你們的?布雷茲特里特警探審訊時,我們倆都在場,實在聽不出來他暗示了警探什麼啊!」

  「任何人都聽得出,亦不叫暗示了。」當克爾輕描淡寫的道,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遞到我面前:「你認得信上的內容嗎?」

 

Dearest do not be frightened. All will come well. There is a huge error which it may take some little time to rectify. Wait in patience.

                                                                                               NEVILLE.

 

  我喃喃念出上頭的字,旋即記起,失聲道:「這不是他在被警方逮捕後,托那個印度阿三轉交給他妻子的信嗎?」我同時也想起來,在布雷茲特里特審問完內維爾‧聖克萊爾後,為了證明對方說的話,他還打電話向聖克萊爾太太核實這封信的內容,及信上所附的聖克萊爾圖章戒指。這件小插曲我並未記錄在「歪脣男人」案裡,皆因我想這純是警方辦案的程序,與讀者感興趣的推理技巧無關;但現在我聽著敵人的口氣,事情似乎不是這麼簡單。

  「內容一樣,但並非原信。教授的人在班公室外偷聽到電話交談,遂將信的內容背下來,緊急通知我,我再命人抄下來研究。」當克爾的琥珀色眼眸驟射出滿是殺意的光,語調卻更加平靜:「我才看一眼,就知道古奎倫已背潘我們。你明白了嗎,醫生?」
  「我明白了。」他長長吐出口氣道,向後靠在木柱上。

  「你明白什麼了,福爾摩斯?」我一頭霧水的道。

  「在你來之前,某人告訴我,」他冷靜的道:「星字幫平常以電報聯絡時,為掩人耳目,都以DAN作為他的代稱。」

  我馬上想到這三個字母正是當克爾(d’Ancre)的縮寫,但還是想不通這跟信的內容有什麼關係。他或許是見到我茫然的眼神,嘆了口氣,稍不耐煩的道:「注意看信上那四句話。若加上署名,共五行字。每行字的首字字母湊起來──」

  「DATWN!」我脫口叫道:「原來是這樣!他……他表面上是要妻子不要擔憂害怕,其實卻希望警方能讓他改過自新,彌補他在星字幫所犯的罪……但中間那TW又是什麼意思?」

  「該是聖克萊爾太太的閨名提娜‧華爾汀(Tina Walldin)的縮寫。若我沒記錯,此名刻在他的戒指圖章上,就在內側凹槽裡。」

  當克爾轉而盯著他,微訝道:「你觀察倒仔細。不錯,當年他剛到英國,和伯爵聯繫,均將信息藏在戒指裡,只須以筆尖勾進TW刻痕中,一扳,便可開啟戒指。那潘徒兩年來與妻兒過著富裕悠閒的生活,忘了祖先所受的屈辱,打算脫離星字幫,但又怕我一旦發現,必將他處決。於是,他將我們的事全寫在紙上,摺得極小,塞進戒指裡,再把由鴉片館通往此處的密道路線畫成圖,隨身攜帶,每天在街頭裝乞丐,想找機會和警方接觸。」

  我恍然大悟,但又有些不懂,道:「可是當時在牢房,他為什麼不向警探自首,反而編出另一套故事?」

  「他知道警場有教授的人,但不知道是誰;為了怕其他警員經過時聽見,他說話不能不小心些。此外,他不信任你們兩個,尤其是你,醫生。」當克爾淡淡一笑,瞥了我一眼,道:「誰教你曾將你朋友經手的案件發表在雜誌上:萬一我們逃過警方追捕,他的潘徒身分又傳得全國皆知,他豈非只能投海自殺了?」

  「看來下次我得命令你,華生,在我死前不得發表任何案件。」我摯友不失幽默的道,接著似注意到我內疚的眼神,又微微一笑,語氣罕有地溫和:「別這樣。當克爾本就打算殺我。不論你當初是否發表『血字的研究』案和『四簽名』案,事情都不會改變。」

  「喀答!」

  「不!不要!」我驚叫道,同時想通他之所以豁出性命,再度直呼敵人姓氏,全因認為我該曉得的事都已知道,沒必要再延長他自身的折磨:「當克爾元帥,你……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不要先殺他──」

  「我那時是刊在你面上暫不殺他,並未答應你什麼。」當克爾淡淡道,好似望著一棵枯樹般凝望著他,槍抵在他眉心上。

  「但……但你至少要告訴我,為什麼你本就打算殺他?」我慌亂的道,只希望拖久一點,別讓敵人扣扳機:「你們之前就結仇了嗎?」

  「不錯。福爾摩斯早就懷疑過那潘徒──當然不是以古奎倫或聖克萊爾的身分,而是乞丐休‧布恩。幾年前,當他在那間鴉片館的印度老闆阿度拉‧阿克勃和丹麥助手辛瓦拉‧英格威的幫忙下,開鑿從泰晤士河下方至此的密道時,你的偵探就注意到了。儘管你朋友不曉得密道的存在,也不知道此事與我們有關,仍三不五十到鴉片館調查,和阿克勃鬧出一番『小』爭執。」當克爾徐徐道,而我立時想起見聖克萊爾太太前,我摯友向我提過他曾去那家鴉片館,而那印度阿三發誓要找他復仇,因此他這次不得不化妝成老人進去:「福爾摩斯是歐洲最精明的偵探,又和英法警方有交情;就算不發生古奎倫潘變的事,我也不會容許此人活著,讓大批警員找上門來。」

  他神情不可思議地依然冷靜,淡灰眼眸鉗子般緊鎖對手,平靜的道:「最後一個問題,當克爾:你剛才提到古奎倫將密道路線畫成圖,但據我所知,警方在他身上並未搜到這樣的圖,他在牢裡也沒拿任何圖給布雷茲特里特。至少以你的貴族教養,該不吝於完成人死前的最後心願──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

  「告訴你也無妨。」當克爾聳肩道,手中的槍卻毫不動搖:「他被捕前,故意將手邊的數百個便士和半便士塞入上衣口袋,拋入河裡;反正他清楚警方必會撈起那些錢,如此一來,更能增加那些硬幣在警方眼中的重邀性,縱使他們暫仍不明白。事情很簡單,他將整張圖以一種特殊顏料,畫在691塊硬幣上──當然是將它們拼起來畫的。這種顏料只邀沾水,便會浮現淡色的痕跡;警方再蠢,遲早也會發現──這些都是他死前招出來的。他還告訴我們,整個行動阿克勃和英格威也有份,因此我亦把他們抓起來殺了,換上珀里戈、科里尼和崔布雷待在鴉片館,好引你自投羅網。夠清楚了吧,福爾摩斯?」

  夠清楚了。」他點頭道,朝我投來最後一眼,似要說什麼,但很快又回復至死不變的沉著,緊盯當克爾,深深吸了口氣,閉上眼睛。

  彷彿整個人陷入泥淖,我的意識麻木了,尖叫於驚駭中滅頂,目光不由自主移向脣緣泛起一抹優雅、平和微笑的當克爾,望著敵人好似捏熄燭火般輕巧,細長手指滑往扳機,往下一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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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充及註解原作梗:

 

關於W的外甥女,原作讀者當然都知道並沒有這號人物;W杜撰希德‧溫爵(Hind Wanger)這個人出來,是為了告訴Mary他和H出事了。有人能猜到這個名字裡隱藏的密碼嗎?下次連載Part4時將公布謎底!

 

孔奇尼Concino Concini)為十六七世紀法國歷史人物,其事蹟我寫作時參考大仲馬《三劍客》內描述,修稿時查Wikipedia確認。下文所提南特赦令及維特里&昂克蒂先祖等事,皆為史實。

 

坎寧安父子為原作《賴蓋特之謎》(The Reigate Puzzle)裡的凶手,被H識破後差點合力掐死H滅口(幸好W人及時來救)。

 

聖克萊爾於牢內自述之身世來自原作《歪脣男人》(The Man with Twisted Lip)案。

 

巴松皮耶爾Francois de Bassompierre)為十六世紀法國歷史人物,其事蹟見Wikipedia

 

內維爾‧聖克萊爾(Neville St. Clair)託印度阿三(原鴉片館老闆)轉交給妻子的信(以便向她保證他還活著)來自原作《歪脣男人》案(英文版P366)。信的內容中譯為(譯文引自遠流版):「親愛的:不要害怕。一切都會變好起來的。已經鑄成一個大錯,這也許需要費些時間來加以糾正。請耐心等待。內維爾」。下文提到的隨信附上的圖章戒指亦來自原作,但警探去電核實信件內容、信件密碼及聖克萊爾太太閨名為我自設。

 

H早在案發前就已與鴉片館印度老闆結仇之事,見原作《歪脣男人》案。

 

最後補充一件事,華生以蛋糕暗藏密碼,傳消息給妻子的事,是我夢見的(在Part1提過),就是因為那個突如其來的夢中靈感,我才會寫篇同人文,因此這段情節對我意義重大。好笑的是,我本來想讓他訂法式奶油黑森林蛋糕,修稿時上網一查,才發現黑森林蛋糕是二十世紀的發明(而且最早在德國),1889年根本不可能有,只好改成吃巧克力蛋糕了(雖然我好喜歡巧克力+櫻桃的黑森林風格),特此告知讀者。

 

謝謝大家耐心閱讀完Part3
也歡迎你們留言分享心得!
6月會貼Part4上來(105.6.6.Part4已貼上,請點此閱讀),
敬請期待!

 

閒逸齋主人莫凡 105.5.11.8:46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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